昌帝与许皇后坐在上首位,脸上皆带着点星慈和的笑意,帝王垂暮,但眼神中不时流露出的锐利精芒显露出帝王家的威仪。
昌帝大病未愈,强撑着坐了会便离开了,倒是许皇后身边站着的纪婵,一身宫装,瞧起来明艳大气,却在众人没注意的当口朝着陈鸾飞快眨眼。
陈鸾心领神会,唇畔的弧度不由得大了些。
许皇后抿了几口香茶,开口挽留道:“老八,今日你们夫妇就留在明兰宫用午膳吧,你父皇身子不好,你去瞧瞧陪他说会子话。”
纪焕皱眉,有些不放心地瞥了眼身侧懵懵懂懂的小姑娘,许皇后似是能瞧出他的心思,轻轻摆了摆手,道:“太子妃留在本宫这,同婵儿说会子知心话。”
纪婵同小姑娘交情极深,自然会百般维护,纪焕这才稍稍放心,拱手退出了明兰宫。
陈鸾独自面对着这位传说中圣宠不衰的许皇后,心中忐忑,却更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生怕行差踏错,惹得帝后有所不快。
她自认不卑不亢沉稳有度,实则心底的紧张全摆在了脸上,许皇后目光微黯,笑着朝陈鸾招手,“本宫曾见过你几面,那时你年岁尚小,见天儿跟在太子身后,小小的人儿就已是标致的美人样子。”
“后又几次听婵儿说起你的事,倒是个妙人儿,难怪引得太子动了凡心。”
皇后的话始终轻柔,如春风拂面一般,纪婵瘪了瘪嘴,眉眼弯弯,道:“可不就是?鸾儿与八皇弟自幼相识,青梅竹马,如今终修成正果,可见儿臣预感并无差错。”
许皇后笑意盈盈的看着,陈鸾听纪婵一本正经地说这样的话,禁不住红了脸,她面皮薄,稍稍取笑几句就有些受不住。
更何况是在中宫之主面前,心跳声中都掺杂着些许慌乱。
许皇后但笑不语,白嫩的指尖顺着杯盏上的纹路一路向下,最后停在冰冷的小几上,她酝酿着话,斟酌几番索性还是开了口:“三月前,皇上突然与本宫说起镇国公府的丫头不错,与庸王相配,叫本宫问问镇国公府的意见。”
“镇国公没有意见,老太太更是一千万个乐意,至于你,听说也是认可了的。”
皇后慢悠悠地道,声音荡在明兰宫里,陈鸾面上的笑意与血色一同消失殆尽,身子发寒发凉。
庸王,纪萧。
皇后竟提起这事来。
纪婵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她扯了扯许皇后的衣角,皱眉撒娇,道:“母后,昨日是八皇弟与鸾儿的大好日子,咱们别提那等子糟心的事了。”
纪萧虽在皇后宫中长大,但并不与纪婵亲近,甚至关系颇为僵硬紧张,纪婵一向觉着纪萧胸无大志,毫无皇家子弟的傲气与才干,而纪萧自然也不会干那种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是以两人互相看不顺眼。
可皇后对纪萧有养育之恩,十几年的感情,虽比不得亲生孩子,却也是真心疼爱欢喜的。
许皇后笑意不变,凤眸风华无双,她轻飘飘望了陈鸾一眼,接着道:“庸王那孩子做错了事,被皇上惩罚,却也仍是实打实的皇家血脉,按理,你与他的这桩婚事不该就此作废的。”
“这也是当初你自个点了头的。”
陈鸾低下头,睫毛微垂,默然不语。
皇后说得没有错。
当初陈申三番五次告诫规劝她,她年纪不小了,镇国公府需要依附一个强大的后台,太子纪萧与八皇子纪焕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可那么多年耗在纪焕身上,半点水花也没溅起,像是沉入水里的铁块,悄然无痕沉到了淤泥里,黯淡无光不见天日。
心灰意冷到了极致,嫁谁不是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