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刑辩搞得少,跟王二交道也打得少,最近的一次接触应该是半个月前吧,一声问候,两下点头。仅此而已。之后我就一直在想,我想这叫什么?这他妈就叫君子之交淡如水吧,只可惜我俩都不是君子,一个牢头,一个讼棍。
从老毕那回来,我筋疲力尽,沙发上靠了一会,便洗了把脸开车去看守所,走之前给王二打了个电话,大概情况说了说,他说没问题,先见个面把。按正常流程走,应该是先签代理协议,然后去法院提交,再然后才能会见被告。到了看守所,我在外面又打了他一个电话,没过多久他就出来了,介绍了一个穿制服的,说你跟他走,他给你安排,我等会还有个会,就不陪你了。
我连连点头,说太谢谢你了,说完想把他搂到一边再多语两句,他不耐烦地把我手甩开,说我懂的我懂的。我被晾了一道,有点尴尬,他也不理我,低头跟那穿制服的叮嘱了几句,然后才拍拍我,说放心,适当延长。我一听便朝他大笑:“那真是不好意思了啊王所!”他也笑,说我开会去了啊。我握住他手,又从侧面拍了拍他伸过来与我相握的手臂,算是道别。
后来就见到了佟帅,头发剃了,人也瘦了,胡茬凌乱,脸上略有浮肿,我知道在这里面挨打是难免的,他一进来时表情比较木讷,对穿制服的似乎有些条件反射的畏惧,脚镣拖在地上,哗啦作响,这让我很愤慨,我说你们这里上不上规矩,一审还没开庭,戴这个是什么意思?!
穿制服的那个是王二打好招呼的,可能是个什么官,一听我发话,便呵斥道:“谁给戴上去的?怎么回事你们?六仓谁负责的?”两个武警一听,赶紧把东西除掉。
佟帅一开始目光游离,也不朝我看,但也不像他老婆说的,见面就要赶人走,坐下之后我问了他几句,他都心不在焉地应着,说了一会儿那制服拍拍我,说贾律师你先聊着,有事叫我,说完就跟武警一起走了。
门关上之后,佟帅眼睛里才亮了不少,他忧虑地握住我的手,说贾律师,求求你,一定要帮我,一定要帮我啊!
我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手,说你放心,我既然接手了,肯定会尽全力的,该争取的我肯定为你争取,现在就看你怎么配合我了。
我当然以为他是想通了,想活了。我看了记录,他是在城管局动的手,杀人之后离开了事发地,后来去了派出所自首,有此情节,是在酌情的范围内,条件下的。没想他却对我说:“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赶紧死?”
我气得想骂他,说你一个大老爷们,还没到那份上呢就求死求活的,有意思么?他摇头,声音苦涩:“反正横竖是个死,晚死不如早死。”
我冷笑:“死了是痛快了,一了百了,六根清净是吧?得了,你也少跟我废话了,我不是来看你装什么孤单英雄的,你老婆把案子托给我,我就是公事公办,钱我适当少收点,你也配合一下我的工作,适当的再挣扎两天,别跟个娘们似的动不动寻死,现在我要做个谈话笔录,问你什么答什么,想清楚了答,知道吗?”
他被我说愣了,半天才点头,做完笔录,我把本子一合,说行了,今天就到这,你回去再好好想想有什么漏的没有,对了,挨打的次数多吗?
他一开始摇头,但被我盯得久了,只好说:“有过几次。”我挺纳闷,心说这故意杀人进仓的很少有人敢动的啊,谁胆子大到这地步?说完掏了包烟出来,让他塞好,他疑惑不解地看着我,说贾哥,我不抽烟。
我皱着眉头说你傻啊,这烟是让你去仓里散的,少挨点打,不过你今天回去先别急着散,说不定能换仓。
谈话结束后,我出门跟制服打招呼,塞了包烟给他,那烟盒子里有两张商场购物卡,一张五千,他拆开递给我一根烟,站在后门外面跟我聊天,我看他不动声色,应该是默许了,便请他多关照一下,给换个仓。他连忙跟我解释,说下面的管教人员有时候会胡来,看不顺眼的或者家属做通关系的可能手脚重一点,这事他实在不清楚,回头就去换个仓。
我陪在边上说顺风话:“也就是个把月的事情,小伙子年纪也不大,让他走得舒服点。”制服连连称是,抽完烟,我就准备回去,刚摸去停车场,正好遇见王二开会回来,冲我打招呼:“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