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救了我。”
“最后还不是你把人背出来的?你们都差一点死在里面,要是大家各自管好自己,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你应该明白!”
门内安静了一会儿,才又传出张少荣疲怠难过的声音:“说分手就分手……其实你一直都只是当我作无关紧要的人罢。”
陈远生靠在医院冰冷的白瓷砖墙壁上,不想再继续听下去。其实他一直还抱有期待,期待他和阮百行之间,最初的动机并不是那么残酷直接。陈远生甚至想这也许是阮百行的一时兴起——觉得他有趣、觉得他单纯可笑甚至是单单看上了这副皮囊也没有关系,只要不是为了另一人。
刚刚那些话虽是吵架,可终究透露出两人的过往牵扯,你其中一定有无数的甜蜜与情动,陈远生不想再听。感情这东西炙热伤人,他受不起。他总是相信,再是顽固不化的情绪也有消磨殆尽的时候,他等着自己的那一天。
可是天却不随人愿。
——陈远生所知道的是,出院之后,他由得自己沉溺在那些不属于自己的悲欢离合之中,每天在手工饼干店里待到打烊。这样的日子像是打游戏入迷一样,明知太过堕落颓废却没有力气改变。那天他读完了《山河碎》的终章,从店里出来已经是十点半。这里距离他住的小区有一段距离,夜里露重风凉,他缩着脖子把手插进口袋里,准备一路走回去。可仅仅迈了几步,他便走不动了。
他看到了阮百行。
在马路对面停着阮百行的车,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竖起的领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看见些阴影。他正靠在车上抽烟,指间的香烟黯红一点,在夜色里慢慢成灰。他转过头看见了陈远生,似乎也愣了一愣,竟没顾忌烟燃到尽头烫在指头上。
陈远生勉强对他露出一个笑容,阮百行才回过神来,他皱着眉头扔掉烟头,朝陈远生走过来。
“好巧,阮老板。”陈远生哈出一口气,眼睛却上下飘忽,不和阮百行直视。阮百行失声得厉害,喑哑低沉像花掉的老唱片:“嗯。”
陈远生猜他该是感冒了,这么冷的天也不晓得在外面站着干什么,不由得叹了一声:“声音都这样了,就别抽了罢。”
阮百行没说话,低头和陈远生并排往前走,却并不晓得走去哪儿。路灯灯光昏黄,莹莹一团。从路灯下走过,他们的影子慢慢从身前拉至身后,比人更加亲密无间。阮百行忽然停下来抓住陈远生的肩膀,低头轻轻吻他的嘴唇。陈远生浑身僵硬,胸腔紧紧地缩起来,让他痛苦得难以呼吸。这个吻带着悲观寥落的情绪,陈远生没有力气推开这样的阮百行。
他用他几乎发不出声音的沙哑嗓子对陈远生说:“对不起。”
陈远生只觉得累极了,慢慢把身体的重量放到对方身上,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愿意想。
——陈远生所不知道的是,这两个礼拜以来,阮百行每天下午都从医院偷跑出来,把车开到店外停着。他透过玻璃窗看角落里的陈远生,心里把所有的事情前前后后想了几个来回,有些事情似乎是明白了,又似乎有没有。他常常在车里坐到睡着,醒来之后手脚冰冷,然后想起在别墅一个人在黑暗里坐得笔直的陈远生。当然,这所有的一切,他不会告诉陈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