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箓没想到阮百行这么轻易就答应,也没时间深想,一叠声感激起来。他如今的境况并不像外人看起来那么好,正面临转型期,人气不高不低。他一心向往大荧幕发展,可公司没那么多资源预算分给他,要不是他实在是个豁得出去的人,只怕早就被人遗忘了。演艺圈汰旧换新、捧高踩低是在正常不过的是,可黎箓实在算娱乐圈里最坚强的一颗野草,比谁都更有往上爬的决心和手段。
黎箓戴着的那只表陈远生也看见了,他的心脏忽然揪紧,血液难以达到四肢百骸。他还清晰地记得,那一年他孤零零躺在病床上,一个人也不敢告诉,只有黎箓戴着这只表来看他,伸出手在他眼前晃,告诉他这只表是阮百行送给他的谢礼,谢谢他帮自己找了陈远生这么好个物件儿。
“只是个物件儿啊。”当时陈远生听了这句话,连呼吸都有点困难,心脏也是这么个疼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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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陈远生还是不得不接下了杨秀导演的《夜盲症》。
咪咪来接他出院,然后直接就开车去往摄影棚。她啰啰嗦嗦地叮嘱陈远生:“今天先过去试装和拍定妆照,你的戏挺重的,要是感觉不对,杨导还是有可能换人,所以给我争气点。对了,剧本你看完了没有?我让你找感觉你找的怎么样了?等会千万不要紧张,杨导脾气有点大,你别紧张,他最烦那种在他面前战战兢兢的人了……”
咪咪聒噪的像只乌鸦,陈远生很想喊她闭嘴,又懒得跟他一般见识,等她唧唧咋咋说完有的没的,好不容易安静下来,陈远生才问:“今天是所有主创人员都会到吗?阮百行去不去?”
“差不多,除了顾长影。他在《山河碎》那边还有几场戏。”咪咪顿了一顿:“至于阮老板,他肯定会去。一亿五千万的大投资,他可上心呢!”
“是么?”陈远生懒洋洋地回了一句,心底冷哼:“一亿五千万他找我这个没人气没经验的人来演,可真是钱多得没处花啊!”
摄影棚乱糟糟的,所有人都忙作一团。剧组的工作人员大都知道陈远生是资方推荐的男二号,看他的眼神便带着几分暧昧。潜规则上位永远都是新闻点,说不定电影上档的时候还可以拿来炒炒新闻。
杨秀是个干瘦的小老头,他算是国内第五代导演里唯一一个拍商业片也能叫好叫座的了。陈远生对他也有些敬怕,毕竟自己是走歪门邪道进组的——虽然是被迫。
哪知杨秀出奇的和气,他指挥人给陈远生一件灰布长袍穿上,绕着他转了几圈,最后拍拍陈远生的肩膀说:“小伙子气质不错,好好努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陈远生一瞬间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那年车祸中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了,所以他算是唯一一个见过张少荣最后一面的人。张少荣是杨秀的爱将,二人之间的感情有如父子,此刻他见着陈远生,自然想起张少荣,所以就待人和善起来。
陈远生强忍着嘴巴里的话没有出口。张少荣是他的大恩人,要不是他一手安排,陈远生也不可能在阮百行眼皮子底下顺利出国,过了三年清静日子。
更何况,在车子撞上护栏的那一刻,要不是张少荣把自己压在身体下面,他如今也去见上帝了。
杨秀也没跟他多说话,只是跟造型师嘱咐了一番,就让人把陈远生拖过去化妆。咪咪寸步不离地跟在后面,像母鸡护着小鸡。陈远生实在被她搞得头大,黑着脸说她:“你不能消停一会么?我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