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说过要濡沫一生的话,今日的温存耳语,都是言灵,在分开的那一天反噬其主,彦清其实宁愿陈建林现在对他稍微不好那么一点,那样陈建林在日后也不会被岁月的真相无情地给揍个鼻青脸肿。
他还是舍不得。
转眼到了丽莎预定要来的那一天,彦清早早准备好,还特意让陈安迪穿了件新衣服,给陈建林也收拾得很体面,唯独自己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不过他平时也说得过去就是了。
早上穿衣服的时候陈安迪又对自己的男士棉裤产生了抵触情绪。
彦清说今年冬天冷,不穿暖一点是不行的。可是陈安迪抱怨自己被打扮得像头熊,他妈妈该认不出他了,他的言论引来了陈建立的呵斥镇压,“就这几天你是不是不想好好过了?你彦叔说的都是为你好,让你穿你就穿。”
彦清此刻反倒不那么坚持了,说:“孩子说的有道理,他都那么大了,对自己的事情心里有数,想怎么穿就怎么穿吧,反正到了那边我们想操心也不成了,就让他自己做主。”他转身去收拾别的东西。
第40章
陈安迪就偷偷地要套上羊绒裤舍弃那边万恶的棉裤,可是陈建林这一关还是过不了,他爸爸压低声音威胁他:“你还真不客气,你彦叔说让你自己做主你就做主了?赶紧地穿棉裤!我警告你,别在这个时候给你彦叔添堵,他心里够不痛快的了。”
陈安迪就一边穿棉裤一边小声嘟囔,“谁给他添堵了,自己找不痛快还怨比尔呢,一条破棉裤也能成为你们压迫我的工具,等我出去的,谁管你们啊……”
三口人努力了一个上午,总算是妥妥帖帖地出门了。
下了几天的雪,昨天刚停,机场高速连夜铲的雪,一条青黑色公路延伸向远处,此外一片缟素。
彦清看着窗外,突然说:“我想起咱们刚回来的那个时候,好像这两边也是雪?”
陈建林说:“那不可能,咱们是秋天回来的。”
“……也是。”彦清摇摇头,“记错了,连这个都记错了……不过安迪才只有那么小一点,应该没错吧?”他拿手比划了一下,问陈建林。
“那没错,他那时才两岁,整天嘴里叼着奶嘴窝在你怀里。”
陈安迪坐在后座上抱着肩膀冷酷地说,“你们欺负我小的时候不记事,当然怎么说都好,反正我是不承认那个是我。”
陈建林在想骂还是不骂的时候,彦清已经又把头扭向窗外,叹息地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
陈建林就撇下不孝的儿子这笔账,笑说:“是白驹过隙还是浮云狗血?”
彦清说:“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人生如梦。”
他们到机场的时候时间还早,然而过了不久机场方面便发出通知,因天气原因航班晚点,具体到达时间待定。
这个季节天气实在不好,不是风就是雪,航班延误之类的事情也是无可避免的。陈建林一筹莫展,陈安迪有点不安地张望,只有彦清竟有得过一时是一时的轻松,他买了三杯咖啡,一人一杯握在手里,他也不喝,神态安详。
陈建林想说你别这样,这样很不对劲,虽然彦清已经不对劲很久了,可是多年在一起的生活还是让他感觉到对方气场的微妙变化,他的平静像大战前的寂静,毁灭前的静止,让人有不祥的预感,他握着彦清的手,“也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要不咱们回去?”
彦清摇摇头,手里团着咖啡,贪恋那一点温度,“飞机随时都会来的,这时候回去不妥,我们在这里坐坐就好。”
他们就这样等下去,等到飞机到了已经是夜里十点多,满大厅心急如焚的人。
丽莎下飞机就感觉到了大陆气候的干燥和寒冷,不过因为这一季F国也在闹千年极寒,她走之前机场因为大雪的关系已经关闭了一阵子,所以她多少在心里上不觉得怎样不适应。何况同即将见到儿子和儿子父亲的喜悦比起来这些小小的不适并不算什么。
在出关的人群里丽莎十分出挑,不仅仅是因为她栗色的头发深绿的眼睛夹在黑发黄肤的人里显眼,更因为她似乎是唯一一个没有穿羽绒服或者裘皮大衣的人,只一件驼色羊绒大衣,宽厚的围巾,黑超眼镜,身材高挑秀丽。
陈安迪跳着叫:“maman!”这个词是丽莎亲口教他的,一遍一遍的,他说的地道。
他穿过人群去迎接他妈妈,丽莎张开怀抱,“安迪,我的儿子!”
彦清抑制不住地发抖。
陈建林拦住他的肩膀,站在他身边。
丽莎和陈安迪头碰头地亲热了一会,才相拥着向这边走来。
“你好,Heri,你好,Yves。”她大方地伸出手和他们握手招呼,可是她的目光最终落在彦清身上,“Yves,好久不见了。”
彦清当然是听得懂法语的,不过很久没说了,他稍微有点磕巴地说,“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