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旭宇没有听出他话里的牵强,因为没有耳机的对话让他有些慌张,甚至连以前能够从语气中做的基本判断能力都大打折扣,他下意识把自己的眼镜推上去一些,掩盖慌张的心情,把损坏的耳机从口袋里拿出来,展开在严井面前,难过地说:“耳机坏了,这就是我今天心情不好的最主要原因……这副耳机陪了我十三年,是一个世外高人送给我的,用途是屏蔽一些不应该被普通人听见的声音,其实我以前说的,能用耳机屏蔽掉鬼的声音,之前我也当笑话说,你也就都当笑话听过算了,其实都是真的,就是这么重要一件东西,今天说坏就坏了……”
严井像是吃了一闷棍子一般,顿时惊讶地说不上话来,他再次把右手颤颤悠悠伸向辛旭宇的额头,生怕对方是因为天气太热而烧坏了脑子,从而讲出了这种“怪力乱神”的话。
在他的印象里,辛旭宇不论从外表还是给人的感觉,都让他觉得这是一个纯粹的唯物主义者,他不参加任何宗教活动,也不求神拜佛,甚至对别人在路边倒中药渣,期待着踩过的人能带走病人病痛的行为,他也嗤之以鼻地鄙视这样的迷信行为,照理说这样的人应该最不相信神怪不是吗?怎么开口就说胡话了呢?还有什么“世外高人”,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在听一个荒诞的故事,而不是在书房这种正经的环境下展开的正经对话。
“我没发烧。”辛旭宇拉下严井的手,“我知道这话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可是这的的确确是我切切实实经历过的。”随后他想到了什么似的,话峰一转,说,“对了,你还记得你们学校的田老师嘴里描述的我么?”
“‘忧郁王子’的那个?”
“嗯,对。”辛旭宇点头,他希望以这个话题为切入点,渐渐深入到脑电波的问题上,这样一来就可以博取对方更多的同情,而不是单从耳机的窃听功能下手,那样太危险了,说不定一个不注意严井就会翻脸,“那其实的确是我高中生活的真实写照,可是在初中之前,同学甚至连绰号都不会给我取,因为他们都把我当成一个异类,排除在人群之外,因为我能听见这种声音,而且偶尔还会被动地和那些东西对话。”
严井惊讶地张大嘴,他平时为了顾虑到形象,并不怎么露出这种愚蠢的表情,可是今天他实在是控制不住了,辛旭宇这个在他眼里无论如何都能归类为正常人……喔不,是精英人种的家伙,竟然真的能听到这种声音?
话题进行到这里,严井完全把以前的那次对话回想起来了,那是在辛旭宇唯一一次送自己去学校,遇到了田老师之后,那天晚上上床之前的事,眼前的辛医生当时挤眉弄眼地说了一些所谓“耳机能为他屏蔽鬼魅的声音”的话,但可悲的是因为那个话题听起来太虚了,可信度连这次的投诉风波的皮毛都赶不上,以至于严井完全把辛旭宇的行为当成了调情,听了就直接抛到脑后,一心解决身体的欲望去了。
而辛旭宇现在竟然要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么!?
见严井对这个话题除了一脸的傻表情之外,没有任何回应, 辛旭宇又听不见他的心声,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幸好那位‘世外高人’在偶然的一次追踪妖怪的情况下遇到了我,送了我那副耳机,不然我现在说不定已经死了。”他突然说出这么恐怖的话,一步一步在话语中剖析出自己的本质,“我当时还有心理问题,担惊受怕的日子过久了,有时候会产生严重的幻听不说,还有很重的自闭症,高中时代是恢复的时间,那时我一直在看心理医生,可是因为人群抛弃我太久了,我也没有想过去融入人群,所以我不信人,一直以来都不怎么相信。”
听到这里,又看到辛旭宇那么惊慌失措的表情,严井已经完全相信了,想到辛旭宇这么开朗的人,竟然会有那么灰暗的童年,心底生出的同情和怜惜跟着无限放大,他同时也对方担心起来,那副耳机坏了,辛旭宇会不会恢复到以往的生活?
“那现在耳机坏了,你会不会……?”严井不无担心地问,他可不想见到乐观向上又妖孽的辛医生变成半死不活的样子,“那你有没有联系过那个……‘高人’?”
“联系过了,联系不上……”
辛旭宇随着话题越来越接近他想表达的主题,而显得更加不安,这些看在严井眼里,则以为他是在为未来而担心着,不由得椅子向对方拉近过去,把今天显得异常小心翼翼的辛旭宇半拉到自己怀里,从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无形的谨慎和卑劣感让严井很是心疼,他印象中的辛医生不该是这样的,辛旭宇就该是自信、无耻外加妖孽的,而不是处处小心的。
严井在辛旭宇的背上有节奏地轻拍着,以此来安慰对方:“那么你现在听得到么?我是说那些声音,会不会对你接下来的生活有什么影响?”
“其实……我现在能控制自己,几乎可以听不到这些声音了……那些东西对成年后的我影响很小,我以前试过……”辛旭宇动了动身体,把自己调整到一个舒服的位置,他以往不习惯被人搂着,即使在做爱的时候激情异常,睡觉时也没习惯和人贴在一起睡,可是严井现在给他带来的温暖和可靠的感觉却让他感觉异常的舒服,尽管现在仍然处于炎热的夏季,身体上并不需要温暖,辛旭宇还是任由严井抱着。
“那你现在到底在担心什么?”严井不明白了,既然能够控制得了,那么这个安安分分被他半搂靠在胸前的辛旭宇难道是作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