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泽明顺手把被子给祝夏拉上,莫名有点好笑,他是独生子,现在倒像多了个麻烦的弟弟,皮是皮了点,但挺招人待见的。
傅泽明去浴室洗澡,祝夏继续呼呼大睡,他睡了大概十分钟,隔壁床上傅泽明的手机铃声开始响,祝夏把脑袋埋进枕头坚持做梦。几十秒后傅泽明的手机安静,换成祝夏的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震动,祝夏终于睁眼,伸手够到手机接电话:“喂?”
手机那头传来方戎的声音:“你还没起?”
祝夏坐起来,他其实睡够了,就是不想动,现在人清醒不少,声调还是懒懒的:“马上就起,您什么事?”
方戎应该在吃午饭,祝夏听到他吸溜面条的声音了,他说:“昨晚忘了告诉你跟小傅,从今天到后天,这三天里你们俩不许跟对方说一句话。”
祝夏觉得莫名其妙:“为啥啊?”
方戎说:“大后天你们俩要拍对手戏,这三天得酝酿酝酿情绪。”
祝夏皱起眉,不明白地问:“就拍一场我抢他包的戏,不至于这么麻烦吧?”
“不拍抢包。”祝夏听方戎说了这句,心里咯噔了一下,果然,电话那头的人继续说:“大后天咱们改拍杀人那一场。”
祝夏彻底清醒,愣愣地问:“您不是说,等琢磨透‘吕恩’恨不恨‘小狗’,才拍杀人这场戏吗?”
方戎回答地不清不楚:“现在可以拍了,小傅不接电话是干嘛呢?”
“他在洗澡。”卧室里能听到一点水声。
方戎便说:“那我给他发个短信说这事,你别和他说话。”说完干脆地按掉通话。
傅泽明洗完澡再进卧室,祝夏已经起床了,看见人进来,马上拿了傅泽明的手机递过他。傅泽明在浴室里也隐约听到自己手机响和祝夏讲电话的声音,接过手机随口问:“谁的电话?也给你打了?”
祝夏却不说话,一脸憋屈。
傅泽明觉得奇怪,低头解锁手机,有一个未接来电和未读短信,都是来自方戎,他点开短信看完,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从看到短信开始他也不能和祝夏说话,两人沉默地对视片刻,忍不住一起笑了下,又同时板住脸,正式进入不说话状态。
要交流,也不只是说话一个办法,用笔写字、拿手机互相发消息、做手势比动作,都能交流。但方戎让他们不说话,是让他们在三天内断绝交流,这是为了电影的效果,犯不着耍花活应付,两人都当屋子里没有另外一个人。
吃饭各吃各的,看电影谁放了片子,另一个就跟着看看,看剧本时也不讨论,只闷头自己想。祝夏下午还觉得有点新鲜,晚上新鲜劲就过了,他憋不住想和傅泽明聊天,但看傅泽明都沉得住气,自己憋不住就跟输了一样,便死撑着不开口。
第二天余琳琳又飞来重庆,她事情多,不能时时在剧组盯着,这次是专门带人来剧组探班。祝夏和傅泽明一直窝在酒店,没见到来人是谁,刘默和元元倒在微信里八卦了下,说来的是一个特有名的导演文嘉仪。
祝夏想了想,认同他们说的“特有名”。文嘉仪的电影他看过三部,特点是情感细腻、画面精美、剧情不重要,最后一个形容词不是贬她,文嘉仪的电影就是这个风格,侧重的不是讲故事,而是描人物,通过讲人来展现某种情绪、状态、想法,说白了就是走文艺片路线。
按理说文艺片导演不会在大众里特有名,但文嘉仪拿的奖多,公众认奖,所以认她。
如果是平时,祝夏已经拽着傅泽明跑去片场围观大导演,但现在他和傅泽明不能说话,而且两个人的状态有了变化。
昨天是沉默地各做各事,今天需要慢慢积累情绪,中午两个人各坐一张床读剧本时,傅泽明忽然抬头看他,眼神很微妙,似乎有一点恨意。
祝夏看剧本看得有点烦,转脸想看看傅泽明,正撞上这个眼神。他当时一怔,开始还能佩服地想傅泽明真厉害,已经开始代入了,但这个眼神看得越久,祝夏心里就越不舒服,有另一个傲慢又自卑的小子在他耳边了悟:哦,原来他恨我。
最后傅泽明先移开了视线。
第三天,祝夏不愿意再呆在房间里,他找人要了“小狗”家的钥匙,带着剧本一个人骑车去下浩老街。
“小狗”房间只有早上向阳,其它时间都背光,到处都是潮湿发霉的气味,白天屋子里也很暗。祝夏在生锈的铁架子床上坐下,看着对面墙上贴的一张张合成照片,大多数都黑白的,零星有两张彩照,他的脸出现在那些照片中,显得熟悉又陌生。
铁架子床发出刺耳的“吱嘎”声,祝夏倒在床上,他闭上眼,假装自己过去十六年都睡在这里。
剧组明天要拍重头戏,今天收工较早,方戎跟余琳琳、文嘉仪一起等电梯,边等边聊发行和院线的事。商业电影拍出来就要卖钱,电影这行是真的酒香也怕巷子深,方戎跟余琳琳在院线方面人脉不行,要想做全国院线发行,需要文嘉仪帮把手牵个线,这也是文嘉仪这次来探班的主要原因。
电梯到了,三人走进电梯,方戎按完层数,电梯门慢慢合上,他忽然望见祝夏从大堂走过来,忙按了开门键。祝夏也看到他们,方戎对他招招手,他一路小跑过来进电梯。
祝夏今天看着不像平时那么活泼精神,进电梯后,余琳琳跟他介绍文嘉仪,他也只是问了个好,又闷闷地站在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倒是文嘉仪多看了他两眼。
电梯先停在祝夏的楼层,祝夏规规矩矩道个别,走出电梯。
电梯门合上,方戎立刻对文嘉仪炫耀道:“就是他,我从休息室里捡来的,怎么样,捡的不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