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何岸去市集的小商铺采购日用品,当他拎着购物袋往回走,穿过客栈附近的小巷时,突然被人半途截了路。
何岸神色不惊,安安静静地站在巷尾看着对方。
从气息判断,对方也是一个Omega,然而那身用作乔装的造型——亮黄色兜帽风衣,铆钉铅笔裤,口罩蒙面,一副尺寸夸张的蛤蟆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实在不知道该说他低调得太失败,还是高调得太成功。
何岸很想给他一个善意的提醒:想在落昙镇掩人耳目,穿着朴素远比戴口罩有用。
对方扶着镜架,煞有介事地绕着何岸转了一圈,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仿佛在观赏某种罕见动物,然后才把墨镜和口罩一摘,露出脸来,朝何岸抬了抬下巴:“认得我吗?”
还真是谢砚。
何岸不清楚他的来意,便照实回答:“认得。”
谢砚又问:“那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何岸点了点头:“好看。”
能当明星的Omega,颜值总不会差到哪里去。
“那把我们两个放在一块儿,是喜欢你的人多,还是喜欢我的人多?”谢砚继续问。
“你。”
谢砚一声嗤笑。
他还当是什么厉害角色,能把郑飞鸾收得这样服服帖帖,原来只是一个木讷的土包子,连自己在嘲讽他都听不出来,只会一个两个地往外蹦字儿。
自从几天前被郑飞鸾甩了冷眼,谢砚就一直心神不宁,生怕郑飞鸾的新欢是渊江某个名门世家出身的。他们这些混迹娱乐圈的Omega,知名度再高,放在老派豪门眼中依然是不入流的戏子,哪里能和世家子女相提并论?
如果郑飞鸾当真爱上了一个门当户对的,谢砚就无路可走了。
可现在呢,现在还有什么值得担心的?跟他斗的压根就不是虎狼之流,而是一只温驯懦弱的小羊羔。
瞧瞧他穿的都是些什么?
俗劣的亚麻半袖衫,圆领,糙边,袖口缝了一圈土气的蓝印花布,衣摆还绣了朵花。帆布鞋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老款式了,洗得颜色都快褪没了。头发又卷又蓬,微风一吹就懒洋洋地晃,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就连那张姑且称得上美貌的脸,也被糟糕的穿搭给毁了。
何岸手上还拎着泛旧的环保布袋,谢砚定睛一看,里头装着洗洁精、保鲜膜、牙刷、牙膏、塑料衣夹、粘毛筒……全是些廉价的生活杂物。
没救了。
由内而外的市井气质。
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他雇佣的职业侦探昨晚告诉他:这个叫何岸的Omega还生过孩子。
谢砚当时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他总算看明白了,什么“怕前任打扰现任”、“不想给他添堵”,说得拳拳真切,实际上呢,无非就是郑飞鸾玩腻了渊江的正统美人,趁着休假无聊,偷尝几口偏远小镇上的清粥小菜,还偏偏选了个自带拖油瓶的。
太寒碜了,寒碜得没脸带出来见人。
谢砚怎么会不了解郑飞鸾?这种平庸至极的Omega,要郑飞鸾娶回家朝夕相处,他跑都来不及。
谢砚心情舒爽,用一种无比同情的眼神看着何岸,不怀好意地问:“你说,如果我和你同时看中了一个Alpha,那个Alpha会选谁啊?”
答案是多么显而易见,又是多么伤人,谢砚已经准备好了欣赏对方被羞辱的表情,谁知这个Omega不识相,居然还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回答了三个字:“不知道。”
不知道?!
谢砚七窍生烟,纹过的眉毛都竖了起来:“你什么意思?挑衅?”
“不是啊。”何岸摇了摇头,“世界上有几亿个Alpha,每一个都有自己的喜好,我又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怎么说得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