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岸一定还爱着他,只要他肯出现,所有淡去的感觉都会回来的。
郑飞鸾偏执地坚信这一点。
五分钟后,他在客栈平台上提交了一张令人咂舌的订单——他订下了青果客栈的一间房,365天,全款付清。然后他开车回家,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装进登机箱,直接赶往机场。
临行前,他带走了保险箱中的一对素戒。
那是燕宁送给他的。
十八岁成年那天,燕宁给了他这对戒指,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如果你找到了爱人,一定要珍惜他。人这一辈子能好好相爱的时间不长,别浪费了,明白吗?”
郑飞鸾当时答应得很轻松。
他是看着父辈们的不幸长大的,对扭曲的AO关系深恶痛绝。有父亲的反例在前,他自以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重蹈覆辙,便没把燕宁的叮嘱放在心上。时隔十二年,再一次见到这枚戒指,想起燕宁的话,他才发觉父亲当年走过的歧途,自己又一步一步重走了一遍。
午夜,忙碌的红眼航班正在交替起飞降落。候机室里旅客来来往往,有人脚步匆忙,有人形色疲惫,各怀烦忧心事。
郑飞鸾站在落地窗前,等待商务舱的通道打开。
他尽力表现得镇定,搭在拉杆上一下下敲打的手指却暴露了内心的焦虑。
还来得及吗?
何岸会愿意接纳他的歉意吗?
他给了何岸太多伤害,与戴逍相比,他的胜算能有几成?
他身心俱疲,抬手按了按酸胀的眼眶。
何岸,我醒过来了,不会再无缘无故地失控了。我想回应你的喜欢,想把铃兰捧在手心宠,想带你回到渊大校园,读完你中断的学业。你心里是不是还剩着一丝微弱的火苗,能让我重新点燃它?
你能不能……别成为戴逍户籍上的一枚铅印?
凌晨十二点,一架A320急速滑过跑道,飞向了暗无星光的浓云。三色翼灯渐次闪烁,消隐在了辽远的夜空中。
第三十七章
与渊江不同,落昙山的冬天是没有雪的。
小镇子依山傍海,气候宜人。檐下的秋花刚压了梢头,水边就扬起一簇轻而白的柳绵来。北方的客人们看到一树月桂一树柳的景象,往往会惊叹这里不甚分明的四季。
程修大清早睡得正酣,突然被一通闹铃吵了起来。
隔壁床上,戴逍还在光着膀子呼呼大睡。鼾声震天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比田间一台浓烟滚滚却死活发动不了的拖拉机,自带一百分贝噪音,彻底压过了闹铃。
美得你!
程修一枕头砸过去,正中戴逍面孔。
他见状一乐,迅速套上衣服,在戴逍的骂骂咧咧中冲进卫生间挤了一段牙膏,趁对方还没来得及穿裤子杀进来,抄起牙杯溜到了外头。
一开门,晨风拂面。
小院的九重葛垂瀑而下,燃成了一团烈火,何岸正抱着铃兰晒太阳。
小丫头今天穿了一条印花小布裙,没扎辫子,头发又蓬又软,在曦光下呈现出漂亮的浅褐色。她咕咚咕咚喝着奶,旁边六百六眼巴巴地瞧,粉鼻子一动一动的,很想分一杯羹。
“早啊!”
程修举起牙刷打了个招呼。
“早。”何岸朝他弯了弯眉眼,“看手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