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修看到郑飞鸾搂着小毛毯,在何岸的脸颊和颈子上蹭来蹭去糊口水,弄得他又痒又笑特别不好意思的样子,就想把行车记录仪翻转180度,偷拍一段小视频,再拿出来向老板威胁加薪,说不定能领到一辈子的年终奖当封口费,然后光荣滚蛋。
事实上,他也的确拍了。
只不过没拿来威胁,而是悄悄存在了硬盘里,打算等未来某一天郑飞鸾手握玫瑰向何岸求婚了,再作为婚礼视频素材送给他们。
偷拍的时候程修笑得很开心,以为一切都会好转的。
百分之百的契合度,缘分天造地设,寻偶症又能阻碍他们多久?
冥冥之中,郑飞鸾总会喜欢上何岸,给予他无底线的宠爱,带他搬离狭小阴暗的出租屋,和他生一大群白白胖胖的孩子。等宝贝儿们晃悠着学会走路了,郑飞鸾就领到公司来,让孩子在办公室地毯上跌打滚爬扑作一团,眉头也不皱一下——为了早些看到这温馨的画面,程修甚至在私底下设计过,打算挑一个郑飞鸾清醒的时机安排他与何岸再见一面,把断裂的红线给系上。
可时机还没等到,不期而至的变故就先来了。
出差半年,何岸真的怀了孕,郑飞鸾却依然是那头铁石心肠的狼。
程修顶住郑飞鸾凶悍的视线压迫冲到何岸床前,问他:“你现在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何岸低垂着眼睫,没答话,缓慢地摇了摇头。
刚才简短的几个字耗光了他的力气,许久,他才攒起少许精神,用发颤的手指扯住了程修的衣袖:“铃兰它……很久没动了……你送我,送我去医院,把它剖……剖……”
“行!”
程修二话不说,拉开郑飞鸾乱缠的手脚,找来一条干净的被褥裹住何岸,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郑飞鸾见他要带走何岸,当即化身拦路虎,牢牢扯住了被子。
“我的。”
“你松手,快点!”程修心急如焚,扯了两把没扯开,简直想飞起一脚踹他脸上,“再不去医院铃兰就要死了,这是你的种,亲生的!你他妈放不放?!”
“不放。”郑飞鸾固执得十头牛拉不回来,“他是我的。”
程修没辙了。
他怀中抱着何岸,再加上铃兰的重量,两条胳膊都快折了,哪儿还腾得出力气对付郑飞鸾。就算空手打起来,这个八块腹肌一根筋的暴力Alpha也能揍得他妈都不认识。
就在这时,何岸熬过了一波尖锐的阵痛,将脸颊枕在程修肩头,倦怠地呼出了一口气。
“飞鸾,放手。”他轻声说。
狂躁的Alpha浑身一僵,五指不受控制地松开了——Omega要他做的事,他违抗不了。
程修获得自由,立马退后一大截,远离郑飞鸾的活动范围,以防再遭毒手。失去信息素慰藉的Alpha极其不安,像被丢弃在了荒莽无人的旷野里,既找不见失踪的Omega,又不敢擅自离开,只能坐在床上,死死盯着被褥边缘露出的一小绺黑发,急切地道:“早点回来。”
何岸合上了眼眸,迟迟没有应声。
程修原地等了几秒钟,见何岸不打算理睬郑飞鸾,拔脚就抱着人跑了出去。他下了楼梯,奔出单元门,一阵呼啸的寒风夹杂着鹅毛大雪扑面而来。白絮冰凉得瘆人,砸痛了干燥的脸颊。
隐约间,他在风中捕捉到了一个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
“不,飞鸾,我不会回来了。”
来的时候程修叫了一辆救护车,谁知救护车在高速公路来了个七连撞,满载一车新鲜出炉的伤员掉头回去了。急救中心说会尽快再派一辆,但直到程修抱着何岸站在单元门口,也没见着那一抹画着红十字的白影。
眼前停着两辆车,一辆是他的袖珍甲壳虫,另一辆是郑飞鸾的十二缸迈巴赫。
程修一秒也没犹豫,把何岸平放在迈巴赫后座上,系好安全带,自己跳进驾驶座,油门一踩到底,在引擎巨大的轰鸣声中绝尘而去,以一百二十公里的时速飚向了产科医院。
在去往医院的路途中,何岸的状况急转直下——Alpha信息素对于临产的Omega有显著的镇痛与止血效果,离开了自己的Alpha,Omega会变得极其脆弱。按理说,程修应该把郑飞鸾一并带上,但郑飞鸾目前这种状态拉去陪产,难度无异于拉一头发疯的哈士奇去参加高考。程修实在没精力一边照顾何岸一边训狗,两害取其轻,决定信赖医院。
十五分钟后,何岸被担架车推入了急诊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