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致远正准备托起他,布布突然松开小手,哧溜一声从他身上滑下了来,退后半步,指着他的衬衣说:“拔拔,衣服皱了……对不起。”
裤腰处抽出来一小截衣摆,应该是刚才扑狠了蹭的。
小孩儿眨巴两下眼睛,怯怯地朝颂然挪近一步,扯了扯他的袖子,神情有几分慌乱——他在爸爸面前向来都乖乖的,哪儿敢一见面就往人家腰上扑啊。这半个月被颂然惯着宠着,“放肆”的举止越养越多,一时兴奋过度,就没能收住。
爸爸肯定要不高兴了。
然而贺致远并没有生气,他弯腰把布布抱起来,照着脸蛋亲了一口,安慰他:“没关系的,布布这么想爸爸,爸爸觉得很开心。”
“真的呀?”
布布露出了难以置信的幸福神采。
贺致远点头:“真的。”
布布马上多云转晴,搂住了贺致远的脖子:“那爸爸呢?爸爸想不想我?”
“当然想啊,爸爸每天都在想你,担心我们小布布有没有吃饱,晚上睡觉怕不怕,和哥哥处得好不好。”贺致远轻戳他的小脸,“宝贝告诉爸爸,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过得超开心的!”布布眉飞色舞,机灵的小眼神一转悠,又甜甜地补了后半句,“爸爸回来就更开心啦!”
颂然听得几乎要笑出来——这小孩儿真是甘蔗成精,嘴巴说什么都甜。
一家人上了车,布布坐进专属儿童座椅,主动系好安全带,颂然则拘谨地坐在副驾驶,翘着脚尖,生怕球鞋弄脏了刚刚清洁过的车。
直到这会儿他还有点梦幻,不敢相信自己真坐进了梦寐以求的英菲尼迪——他知道这车不贵,与贺致远的另外两辆车大概没法比,所以才一直关在冷宫里,可它象征的东西郑重而珍贵,是颂然一直以来所期盼的。
贺致远见他紧张,开门下车,绕到他这一侧,举止绅士地为他系上了安全带,宽慰说:“自家的车,放开了糟蹋,没事。”
自,自家的……
颂然有点不好意思。
他当然不会觉得与贺致远交往了,这车就分了他一半,但是“自家的”这三个字的确很好听。他默念了几遍,心里舒坦不少,便放平双脚,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感受着车辆启动的惯性将他轻轻推在座椅靠背上。
从幼儿园开到家只要五分钟,五分钟过去了,路边的景色非但没眼熟起来,反而越来越陌生,最后甚至开上了高架桥。颂然问怎么回事,贺致远用指尖敲了敲方向盘:“之前你说喜欢吃螃蟹,我答应过要带你去吃,还记得吗?”
颂然早忘了这茬,勉强才找回一点模糊的印象。
他本以为今晚会回家吃饭,昨天专门跑了一趟菜市场,买了满满一篮子肉蔬,还提前包好了三十只白玉玲珑的小馄饨,这会儿正在冰箱里排队等下锅呢。
布布一听有螃蟹吃,欢快地叫唤起来:“螃蟹!螃蟹!嘎啦嘎啦!”
听这豪迈劲,一口气能吞八只。
颂然想想自己也许多年没吃蟹了,馋得慌,就没表示反对,道了声谢谢,安安静静靠回座椅上,专注地看贺致远开车。他的目光不赤裸,状似无意地停留在贺致远的右手上——这个男人连手也漂亮极了:修长而不过瘦,指节分明,指甲平整无刺,手背上有四道清晰的掌骨凸起,皮肤下是几簇青色的筋脉。
被这只手握住时,无论力度还是热度,都强烈得不给人活路。
颂然心里发痒,忍不住悄悄舔了舔唇面。
“别看了,我会心慌。”
贺致远目视前方,淡淡地说道。
颂然一惊,触电般飞速移开目光,低下头,尴尬地瞪着自己的裤腿。贺致远无声地笑起来,在某个路口等红灯的时候,他松开方向盘,握住颂然的手,十指相扣,轻柔地拢了拢。
车子后座堆满了贺致远带回来的礼物,布布又揪又咬,乐滋滋捣腾了一路,没等开到地方就拆了个七七八八——大部分是零食、玩具和绘本,破天荒的还有一架GoPro Karma无人机。
拆完一堆小纸盒,布布兴致高涨,伸长胳膊,还想去拆那个最大的纸盒。贺致远通过后视镜发现他的意图,及时制止了他:“别拆,那是给你颂然哥哥的礼物。”
“咦!”布布精神一振,“是什么呀?”
颂然没想到自己也有礼物,跟着好奇起来:“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