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言想着就朝他身边的娄昆点头招呼,亲密道,“娄叔,巴区长不了解我,您还不了解我吗?”
VI区是一级区内的佼佼者,这几年城建多次大手笔大气派,风头之盛,当然说话有底气。娄昆作为其主政的官员,当然无形中是他们地方派几人的领头人。
娄昆虽然跟凌言政见不和,既然被凌言这么当面喊着求助了,他也便笑着应承了。
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帮着LI区长介绍,“阿德,这孩子跟我出在一个地方,都是VI区人,是我老上司的养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做事认真努力,是个好孩子,你接触接触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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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格特也跟着走了过来,道,“娄区长,我听说前日子你们区因为一桩家长抗议,牵动出市厅一大半人内部检查,新智能城区建设,挨了牵连,停工了好几个星期啊。”
娄昆道,“你耳报准,是有这么回事。”
“我还听说是这位凌小议员,掀起来的内部自检?”
凌言咯噔一声,这确有其事。因为Sophia事件,他管束不了管委会,便只好先扬汤止沸,让在VI区市政人员自省自查。
巴格特大概是听过娄昆私下里对凌言的不满之词吧,现在为了巴结娄昆、贬损凌言已经不拘手段了。
娄昆摆了摆手,示意别说了。
巴格特却不依不饶,道,“从小荣华富贵养出来的小孩就是有这个好处,住着几百坪的高档住宅,每天睡醒了窗口就能俯瞰四十公顷的花园,不必知人间疾苦。”
“有些人的确误事。”
那个一直不做声的女文化区区长也开口了,“现在老城改造,新建智能城区,工程量多么大,一点风波小事儿,投资商就说退就退,工程说耽搁就耽搁,咱们这些人还被人寄过子弹,哪里是这些细皮嫩肉的年轻议员能想象的。”
凌言表情也僵住了,尴尬到没法插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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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几个区长压根没有理会凌言,就兀自聊了起来。
他们谈起各自家里的智能城市建设,宛如在谈论自己的孩子,长高一厘米,擦破一块油皮,几乎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词汇里接连蹦出“容积率”“启动时间”“多少多少户”还有各项的“技术支持”,凌言忽然有些玄幻,在记忆深处翻了翻上一次跟娄昆起冲突是因为什么来着。
说来,凌言一直不是很支持娄昆的城市规划,觉得大刀阔斧,劳民伤财,然后娄昆也讨厌凌言过多干涉区内问题,没事儿就挖他的墙角,招呼都不打一个,他能干的副手就一个个涉嫌违规接连落马。
娄昆说,“年轻人要以大局为重。”
凌言不动声色,心里想的却是:屁!这种不管个体死活的大局,我不要也罢。
他们看对方都如妖魔鬼怪,凌言看他是痴心政绩、不管百姓死活的跋扈区长,他看凌言是在区内沽名钓誉、在首都风生水起的弄权小人。
两个都是骨子极傲慢,极自我的人,话赶话的时候剑拔弩张,真是恨不能在心里杀个对方千遍万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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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凌言小时候,娄昆对他还是很好的。
他在服务中心复健的时候,娄昆听说他不爱吃饭,每次途径城西的时候还特特买他喜欢的那家糯米馅的烧麦,给他送到服务中心。
那时候他不爱说话,连句谢也是不说的,但是他隔一个星期还是照送不误。
凌言曾经以为娄昆当时是在向博奇做好,可是很多年后才知道,博奇根本就不知道。要不是只是这几年,他们各有身份、各有立场,其实不至于疏远至此。
他之前听人说,“人与人的误解都是来自于距离与距离,如果能同行一段路,总能或多或少地模糊掉彼此生硬的边界”,他其实觉得这都是骗人的。
一些人和另一些人因为身份立场不同,就算再有情谊,也注定要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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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阅人间》这小小的直播前寒暄,却像是扯开了一个小小豁口,让凌言心软,让他难得地用不同的目光审视娄昆的区长身份,让他难得地开始回想这些年自己的所作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