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修长,干脆利落地抬起又落下,解剖工具换过一把又一把,左臂的伤应该好全乎了,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虽然被人群挡住只能看到大半张脸和偶尔翻飞的手腕,言奕仍然能感觉到顾南手里的刀尖划破肌肤的力量。
就像那晚切入自己腰间的一样。
虽然他常常抱有私心,但从来不拿严肃的医学实验开玩笑。顾南理论基础扎实,解剖技术过硬,最难得的是心理稳定,他在解剖台上看起来总是怀着极大的尊重和敬畏。看着他的刀尖划破人体皮肤的画面,言奕总会产生一种奇特的感觉,好像那里躺着的不是毫无知觉的标本,而是生命垂危的至亲之人,亟待拯救。
两周没见,思念如影随形。
这十几天他翻来覆去的想,通宵通宵地烙饼:要不要再放任自己对顾南的感情?以前总是提醒自己不要给他造成困扰,掰弯一个直男的压力山大,何况当时他还有林宓燕。可是有的甜蜜滋味一旦尝到过一次,就上了瘾,想戒断就再没那么容易。脑子里跟手工木锯一样的划拉,心里的天平歪来倒去,层层叠叠的顾虑冻结在刚才顾南跟沈立冰笑着进门的那一刹那。
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
于是言奕果断决定不再折腾自己的脑子。
该看的看,该想的想,我自个儿暗爽,我不碍着你总不犯规了吧。
顾南被盯得很不舒服。虽然一直没有抬头,但他就是知道那个家伙在看他。明目张胆毫无顾忌地从人缝里看他。那视线跟有形一样缠缠绕绕,追着他走,就算他沿着解剖台挪来挪去调整位置,还是能毫无偏差地盯上他,让他觉得后背像有蚂蚁在爬一样的痒,偏偏抬头瞪过去又找不到人。
以为躲在别人背后就不会被发现吗!
手套里有些汗湿,顾南手指紧了一紧,掰住了开胸器,狠狠用力一分。
言奕缩了缩脖子。
为什么隔着口罩也能感觉到顾南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凶狠......
悄无声息地绕着解剖台转了半圈,言奕换了个位置,站到了顾南身后,拍了拍一个学生的肩膀。
“嘿!言老师,你怎么能在这种时候突然拍人肩膀?”本来专注盯着血腥现场的学生大惊回头,脸色刷白。
“......镇定,说说你观察到些什么。”
上课,上课。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啊身份。
一堂课上到下午快六点,终于完成了大部分的解剖和记录。其间经历了激烈的讨论和争执,对各个病灶大家基本都有各自的见解。言奕交待了一下重点分析的部分和实验报告上交期限,宣布下课。
几个学生主动留下来帮忙收拾善后工作,解剖后的人体需要送还保存馆做进一步的处理,制作成标本,实验室也必须整理干净。
沈立冰招呼顾南留下帮忙,顾南迟疑了一下,借口有事遁了。
言奕听着电梯传来的叮咚声,拎起装满了医用手套的垃圾袋,扔进了楼梯间的回收室。
真好,后天又能见。
☆、球场伤员
结果没等到后天,第二天言奕又见到顾南了。
原因还是沈立冰。
说到这个言奕就挺感谢沈立冰他家母上大人的。如果不是沈妈妈生了这么个贪吃的儿子,当初他也不会轻易的用一顿水煮鱼就勾搭上了这个顾南身边的头号友人兼首席间谍。几顿校外大餐就把全寝室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给卖了个遍。小沈同学还特单纯地相信他只是出于对优秀同学的欣赏和关怀,充分发扬老师兼师兄的博爱精神,以及孤独的无人陪伴的单身研究生对兄弟友情的渴求。
所以每次有聚会和球赛什么的都要拉上言奕参一脚。
顾南换好衣服进了球场看到言奕的那一刹那,突然产生了掉头回更衣室换条长裤的冲动。
没过五秒钟,顾南就发现自己犯傻了。
折腾个什么劲儿,澡堂里还不是扒光了一排排的白肉。
爱看不看。
“小言老师,你今天想替补还是首发?”罗震从篮架下跑过来,绕着言奕运球。
言奕一身普通休闲服,没穿正式的球衣,站那儿相当突兀。瞄到顾南走到场边活动身体,眼角眉梢全是笑意:“沈立冰临时通知我,没带衣服,我还是替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