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老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等两人出门时,第一抹夕阳正跨越尼罗河畔。
底比斯城比往日更为热闹,干燥的空气里弥漫着鱼的腥味。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人们脸上抹着一样的彩色,男人挥舞肢体,狂热跳着舞蹈,力与美的结合让观赏者目眩神迷。女人们脚步轻快,嗓音清甜,正做着甜食、馅饼、啤酒、面包的生意。
琳琅就着拉美西斯的手尝了一块,有牛奶、葡萄干、石榴粒和各种脆口果仁。
“还不错,你也吃点。”
她也给人撕了一块,却见人红了眼眶。
“哎呀。”
她用手腕轻轻拭去他的泪光,“你可是太阳神最喜欢的孩子,怎么说哭就哭呢,很丢脸的。”
她记得拉美西斯二世小时候是不爱哭的,就算哭,也是为了示弱,达到某些目的。
这小鬼最是狡猾的了,还联合大祭司摆了她一道。
怎么越长大越成了爱哭鬼了呢?
旁边做生意的女人们偷偷笑了。
在这片金色的国度里,“太阳神的孩子”是对每一个小孩最光明的祝福,这年轻的妻子是把她的丈夫当小孩哄呢。
“弟弟高兴。”
权欲在日夜喧嚣着,征服与野心不加掩饰地膨胀,每前进一步,都让他无法低头。在她离去的年月里,尼罗河涨了无数遍的潮,他好像也忘记了这股刺鼻、热烈、甜蜜又日常的气味。
干鱼、鲜葱、葡萄、柠檬、茉莉、鼠尾草,以及日光和热风。
还有人群当中她爱怜般的注视。
他沦陷在这种细微动人的细节里。
“您真不会再离开我吗?”
拉美西斯二世极度欠缺安全感。
琳琅咬了口甜饼,笑着走开。
他慌忙追过去,“姐姐,我,我错了,我不会再问。”
结果被猝不及防塞了一口饼子。
“好吃么?”
拉美西斯勉强笑了,“好吃。”
“那……每年四月,你都要给我买。”
拉美西斯怔住了,“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琳琅冲他招了招手,让他低下头来,后者乖巧顺从。
“姐姐是隐瞒了神祇,偷跑出来的。”她神秘地说,“如果你听话,我就每年四月来看你。”
拉美西斯放轻了呼吸,胸中漫溢欣喜。
经过了一次次的等待,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有日期的约定。
紧接着,他飞快思索,试图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法老的语气蔫哒哒的,“才,才一个月么?还不到一个阿赫特,睁眼就没了。”
阿赫特就是泛滥季,从七月到十月,刚好四个月。
“哪有那么夸张?”琳琅瞪他,“两个月,不能再多了。”
拉美西斯:“三个月,我就占据您的全年四分之一,这不过分吧,您再不同意,我就在这里哭给您看。”
琳琅:“……”
“就三个月,弟弟不贪心,每年四月夏摩,我会很乖地在这里等您回来。”
他拉她的衣角。
琳琅心软了,“好吧,可你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什么?”
她轻碰他的额头,发辫的缝隙里盈满了阳光。
“你要统治好你的王国,使它强大丰饶,文明永存。”
“你要繁衍子嗣,厚待功臣。”
“还有,‘奈菲尔塔利’早已死去,你永不对其他人提及我——尤其是神。”
法老的黄金额饰碰了下她,表达自己的不满。
“繁衍子嗣是什么意思?您不同我生,还要强迫我一个人生么?弟弟又不是伊西斯生育女神,您这要求也太过分了。”他说,“我会过继的,或者培养继承人,总归是我埃及的子民。这个您无需担心,弟弟会解决。”
“至于最后一条……”他怨念更大,“我们不能弑神吗?”
琳琅认真地说,“弑神我们就永远不能再见了,你确定吗?”
拉美西斯抿紧双唇,勉为其难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