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棠走出来,师兄弟的目光复杂万分,大约是“我们把你当师兄弟,你却胆大包天觊觎我们家的师娘”的滋味。
白衣师娘走在前方,秦棠跟在其后。
韦渊站在门槛,思索片刻,并没有跟着去,他纵然方才被琳琅气得心肝脾肺俱疼,但夫妻之间的默契深厚,她要管束弟子,他绝不会落了她的脸面与威风。况且,他看得清楚,长公主对二弟子并无男女之意,只是那小子剃头担子一头热,泼泼冷水,兴许能让他清醒些。
练武场上空无一人,继而脚步声响起。
秦棠二话不说,噗通一声,跪在练武场中央,“请师娘责罚。”
“罚?罚什么?你天生风流肆意,何罪之有?”
秦棠双膝跪地,手掌抵住额头,“那日梅园,弟子便对师娘起了不轨之心,又嫉妒大师兄与五师弟,能得师娘玲珑针线。如今更是假意醉酒,擅闯尊长内帷,不敬不义,实属龌蹉小人之行,师娘要打要杀,棠绝无二话。”
冰寒的剑尖贴着面,光如银蛇游走,落在他的肩上。
秦棠微微抿唇,将骨头绷紧了些。
“你说你不轨,却在这四下无人之际,规规矩矩跪到我面前,又规规矩矩地听话受罚,令人好生迷惑——”
年轻温热的男性气息在她颈边蛰伏。
“是这样吗?我的师娘?”
不知何时他站了起来,兔起鹘落,双掌犹如刀戈,擒住她拿剑的手。
兵临城下,而主帅不知。
“师傅是否同弟子这般,在夜深无人之际,柔情万千拥师娘入怀?”他俯首低语,似冰天雪地里的一抹暗火,煨着晕红的余烬。年方二十的郎君,盛气凌人,又野心勃勃。
“不,不对。”琳琅忽然笑了。
秦棠愣了愣。
“你师傅,可不是这样生疏的。”她眼皮往上一挑,容色寒艳,眸光潋潋,“要师娘教你怎么抱吗?
什、什么?
威风凛凛的二师兄如同被擒入匣中的猛虎,吓得腿软,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师……师娘饶命!”
琳琅兵不血刃收拾了二师兄,剑尖抬起他的下巴,“跟师娘说实话,你屡次挑战你的师傅的威严,是为了什么?”她蹙眉细想,“莫非是你远在秦国的太后娘娘出手了?”
秦棠眉眼晦暗。
他投身阑门,化名秦棠,原名秦恕之,是六国君主之中最年轻的小秦帝。
秦国太后是继后,把持朝政多年,妇人美貌歹毒,迷得先帝为她修筑酒肉池林。先帝驾崩之后,秦继后横行无忌,将各国王侯将相视为入幕之宾,行事浪荡不堪。
令继后最恨的是,先帝对她满嘴甜言蜜语,却迟迟不肯立她的小儿子为帝,因此处处针对嫡后一派,太子秦恕之遭到的暗杀数不胜数。
嫡后怜惜太子不易,特意寻了替身坐镇东宫,太子恕之得以逃脱刺客耳目,千里迢迢,拜师阑门,好学得一家之言。
秦恕之十五岁继位,可他没有巫马皇帝幸运,有一个聪慧强势的长姐身在内帷,为他出谋划策,舌战群臣。嫡后被先帝废弃,母族接连遭殃,等他登基,手中只剩下嫡后留下的一支暗兵,上有继后虎视眈眈,下有群臣群狼环伺,血腥遍野,夹缝生存。
阑门之所以超脱于王朝之上,最重要的原因是从不插手皇庭政事,弟子是弟子,帝王是帝王,一出阑门,两不相干。
“我嫡后替我寻的替身,叛变了。”秦棠目光平静,“我视他如兄弟,他视我如踏脚石,我嫡后的命,还有那狗男人的命,俱是被他断送在继后手里。”
“如果我猜得不错,你那替身的容貌、长相、声音,与你相差无几。你是担心,有朝一日,他会冒充你的门面,欺瞒师长,分裂阑门?所以才闹了今天这一出?”琳琅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