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弟们没想到七师弟说晕就晕,一个个愣在当场。
二师兄秦棠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不过他爬得太高,本人又有点儿恐高,螃蟹似的慢吞吞往下挪,一时半会腾不开手。
四师兄看了看琼姿玉貌却瘦得好像没几斤肉的纸片人大师兄,又看了看一挑水罚站就凄凄惨惨仿佛吊着最后一口气的弱鸡三师弟,秉持着关爱同门保护弱小的原则,铁柱般的双臂伸出,将昏迷的小师弟抱了起来。
抱到一半,四师兄低头一看,七师弟脸蛋儿小小的,嘴唇红红的。
脑海里装着攻城掠地上阵杀敌的四师兄第一次浮现了娈童的形象,那娇娇弱弱的小身板,皮肤软得跟豆腐似的,大老粗想想头皮就全发麻,他一个哆嗦,将抱法改成了拎法,提着奚娇娇的领子木着脸站着。
李千机无语哽咽。
师兄你确定不是在拎小鸡仔吗?你的师门情呢?
四师兄单臂平举,把奚娇娇拎回了她的暖炕,然后迅速缩回门边,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秦二师兄千辛万苦攀竹归来,见四师兄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由得好笑摇头,“小师弟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也绝非娈童,老四你怕什么?”
他边走边调侃道,“这小子可比咱们爷多了,你们记不记得,我上回下山给他带回来的小册子,我自己窥了眼,便觉得羞得慌,不敢再看,可这家伙还搁被窝里津津有味偷偷看完了呢。”
师兄弟同住一屋,两个大长炕,一边睡三个,一边睡四个,秦棠和元怀贞就睡在奚娇娇的两边。他们习武之人日日修习,运行吞息吐纳之功,耳明目聪,五感皆灵,便是到了夜晚,也能如视白天,如履平底,对周遭发生的一切了若指掌。
那几天可害苦了他跟大师兄,天天听着小师弟莫名其妙的哼唧声入睡,浅眠的大师兄头一回迟到,被师娘罚了手心板子。
秦棠有心揍小师弟一顿,让他收敛点,中途被宅心仁厚的大师兄发觉,他的拳头被拦截下来。大师兄说小师弟这是个人癖好,怜他年纪小小便没了爹娘,孤苦无依,他们做师兄的,能忍则忍。
二师兄秦棠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忍了下来。
奚娇娇还以为自己瞒得很好,殊不知她的任性全是师兄隐忍包容换来的,心知肚明,只装作不知。
“大师兄,小七怎么了?”五师兄是最关心奚娇娇目前状况的人,他可不想担上一个气晕同门的罪名,“要不要让师娘来瞧瞧?”
“可能是最近起风凉着了?小七的身体一向挺好的,这一年来都没生过病。”大师兄道,“我给他把把脉,看看是个什么情况。师娘正忙着门派大比的布置呢,咱们能解决的事儿暂时不要惊动她。”
众师兄弟皆无异议。
大师兄将小师弟的手从被窝里拿出来,轻轻搭上,半晌,他又绕到了另一边把脉。
众人见他双眉微蹙,连忙问,“如何了?”
“无事,不过是着凉罢了。”
大师兄将奚娇娇的双手放回被子里,“让她多睡会,发出一些汗便是了。对了,师娘前些天跟我说,后山的蔬果大多成熟……”
小六兴冲冲地背起角落里的箩筐跟镰刀,“我给师娘摘点回去!”
今日病倒了好几位老师傅,课业暂歇,四师兄正愁没事干,添了句,“我也去!”
山中一霸二师兄大手一挥,“世上无难事,咱们一起干!”
然后他把猫着腰躲炕边的三师兄揪了出来。
“师弟,你这样做人是不行的,咱们男子汉大丈夫,就要在劳作中成长!享受农家的快乐!”
小六是农家的拥趸,立马捧场,“不会收割的师兄不是好师兄!”
老三公良瞻:“……”
他不想当大丈夫,也不想当好师兄,他只想当个真小人。话说,每次被二师兄拽出去,他总是被分配到最悲惨的苦力活,干得连腰杆都直不起来,他严重怀疑二师兄是在嫉妒他的聪明脑子。
三师兄学习兵法,就是因为手脚太懒,不愿干活,日后想靠脑子吃饭当军师,可自从他上山之后,不但事与愿违,如今更是被师兄弟们钦点为“最佳劳动模范选手”。
他扭曲,他绝望。
至于老五李千机,都不用秦棠吩咐,觉悟很高地背了两个箩筐,避免了被同门师兄毒打的结局。
一众师兄弟挥舞着镰刀,高高兴兴地出门。
唯独大师兄留了下来。
“小七,你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榻上的人嘟囔起来,揉了揉眼睛,“又被大师兄看出来了。”
然而大师兄无心同奚娇娇绕圈子,开门见山道,“我把了你的脉,偏阴,属细数,跟师弟们都不一样。去年师娘受寒,师傅不在,我给师娘切脉,便是这个迹象,你可有什么话要反驳我?”
奚娇娇的手撑在炕上,滑了半步,她强笑道,“可能是我最近……”
她心道,把脉哪有那么玄,连男女也看得出来?这不可能,她在上山前,特意找一些大夫来试探,无一例外,没有一个人发现她的女子身份,给奚娇娇很大的信心。
“你是女子。”大师兄目光平静,“为何混入我阑门之中?是恨自己生为女子所以来此争一争前途?还是觉得阑门不公只招男徒故意来戏弄我们?又或是,身为他国奸细监听我阑门动向,好伺机而动分裂阑门上下?”
说到最后,大师兄的声音陡然凌厉起来,“你最好快快从实招来,免受我五毒刑罚之苦!”
奚娇娇慌了,大师兄先前温声软语同师弟们说着话,怎么眨眼之间变成了地狱里的阎罗判官,咄咄逼人,要拿她小命是问?
“我、我只是仰慕阑门,而亏于女子之身……”
果然是女子。
大师兄心头一凉。
他心存怀疑,用老三教的法子,炸她一炸,谁曾想,她一下子便溃不成军了。
“大师兄,你信我,我真的是没有恶意的,阑门在我心中,一直是举世无双……”
“说谎!”
大师兄神色冷凝,气势更重,“你既仰慕阑门,为何处处与授课师傅作对?为何处处与我师娘叫板?又为何处处勾引我师娘之夫!”他掷地有声,“不学无术,痴缠撒泼,其行不正,其心可诛!”
往日想不通的关节,在此刻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