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说话,拼命地呼吸。
刚才琳琅怕跑了一段路,娇生惯养的身子受不得剧烈的冲击,再加上沙漠的气温奇高,她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汗珠顺着下巴不断滴落。尤其是她那象牙般的洁白皮肤,泛着运动之后的红晕,是一种诱人的淡粉色。
他垂下细长的睫毛,目光从她微微起伏的胸口掠过,顿了顿,移开了。
随后他看清了琳琅手里拿着的东西。
是一只青金石的埃及耳环,圣甲虫的外衣涂上了一层红釉,打磨得细腻光亮。
没了防身的匕首,她是想用这宝石耳环的棱角来戳穿他的喉咙?
美少年神情愈发冷漠。
他挑动眉梢,正要收回视线,忽然看见那圣甲虫的模样变了。
当充足饱满的阳光穿透圣甲虫的外壳,隐隐约约显出了里头的文字。
——我的至高之主。
这不是埃及的文字。
而是……天国流通的官方语言!
神大为震动。
他陡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你早就……醒了?”
他的少年嗓音敛入了几分沙哑。
对方张了张嘴,发出一阵嘶哑的叫声。他意识到自己掐住了琳琅的喉咙,又看见她那略带仇恨的眼光,不自觉松开了手。
“咳咳咳——”
琳琅捂着胸,使劲咳嗽着。
她看上去很痛苦。
“我一直都很清醒。”慢慢地,她平静了下来,口吻疏离,“父神,没清醒的是您。”
对方微微拧眉,正想说些什么,却被琳琅打断了。
“我等了您很久,久到快忘记了您亲口赐予的伊丽莎白之名。那日,我并未真正死去,路西法动用了转生之法,令我得以重生于另一个世界。那里没有天国,也没有神明与天使,他们拥有着最普通最脆弱的生命,而我成了唯一的异类,一个不老不死的魔女。”
“您知道异类通常会有怎样的下场吗?”
她低头看她,几缕黑发盘落在少年的胸膛上。
“人们视我如瘟疫,连小孩也惧怕我,不愿同我亲近。”她眼睛微红,“您可知道那些日子我是如何过来的?我在祈祷,每日每夜都在祈祷,祈祷我的神终会苏醒,他光明而仁慈,怜悯他的子民,有一天会破开这混沌的黑暗,带我离开这个不属于我的王朝。”
“我一边满怀希望地祈祷,一边越感到绝望,我早已背叛了您,又有什么资格奢求您的原谅?”
“伊丽莎白……”
神的神情逐渐软化。
“您先听我说完。”她摇了摇头,“我自知是罪人,我渴望被爱,因此转投撒旦之怀。可我欺骗不了自己——我所作的一切,也不过是对您感到失望,我不想要那种施舍的、疏离的爱。但是,在漫长的等待着,我的坚持开始动摇了,我好想您,好想回到您的身边。我相信,您一定会来接我回去的。”
“其实,当我第一次见到您的大祭司,我已沦陷了,他真的……真的很像您。我唾弃自己,想要远离大祭司,我甚至想过除掉他,好守住自己的心,可还是做不到。”琳琅不动声色抹去了她前期对于大祭司的针对恶意,为自己的转变找了个合理的借口。
她死气沉沉的眼眸里注入了光,“您知道吗?当我在神庙里发现了转生之钥,发现了您亲手刻下的莉莉丝之名,我有多高兴——我所爱的竟然就是您!您终于来了,要来接我回去了!可是,我更加不安了,为什么我站在您面前,您却认不得我呢?您爱的……真的是我吗?如果您爱我……”
琳琅哽咽起来,尖锐质问,“为什么一次次无视我、利用我、背叛我,然后再一次将我推给别人?!”
神的眼神复杂,涌上震惊、后悔、愧疚等种种情绪。
“对,您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只要杀了您,您就能永远的留在我身边了……”她越说越混乱,神色染上癫狂与血腥,“等你死了,我会把您的头颅挂在床边,与我日日相对,时间长了,您一定会认得出我的,只认得我,一定,我要……”
她紧抓着耳坠不放,锐利的边角割破了掌心,淌出一丝血来,而她浑然不觉,眼神空洞,依旧在喃喃自语,“我一定要杀了神,是他不好,他忘了我——”
看到这一幕,神既是内疚又是心疼。
在他反反复复的后悔情绪中,琳琅挣脱了他的手,耳坠狠狠扎在他的脖子上。神闷哼一声,却没有制止她,只是扬了扬头,吻上了她血红的唇。
“对不起,小白,是我不好。”
听见这个特殊的称呼,她眼珠子一僵,缓缓落到他的面上。
神一只手臂撑着沙堆,支起了半边身体,琳琅也被他爱惜地圈进了怀里,像是失而复得的珍宝。
谁能想到在之前一刻,两人是不死不休的仇人,他还打算将人折磨得生不如死呢?
琳琅沉默不语,神只能由被动变主动了。
“是我过于自信与傲慢,没能第一时间认出你,原谅我好吗?”
高傲的神第一次低头。
“一直以来,我是被爱的那个,从未爱过人,也从未付出过。”
“第一次,你给我点时间学习,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