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难道不是说明,那些美人儿只是区区的玩物,而她才是长兄最特别最重视的女子?
抱着这个令人窃喜的念头,太平女帝深陷情海,再也无法抽身了。
琳琅残忍碾碎了她的美梦,“你长兄亲自教我的。”
她轻笑着说,“那天我们难得去了一趟人间,可是不巧,那个地方下雪了,我们便寻了一座亭子烹茶。我稍稍困倦,一个不慎,被他拥进怀里爱怜揉弄,非要窃玉偷香,见我恼了,他才解下玉笛,想要哄我一哄。后来,我问他这首曲子是什么名字,他说是随性之作,根本想不起来了,缠着我取名。”
太平女帝一张桃花脸失了颜色,喃喃地说,“忘了……他怎么可以忘了?”
琳琅声色愈发轻缓,颇有一种眷恋旧日光阴的温柔,“我实在是不耐烦了,扔了一卷书册到他身上,让他自己去想,结果这人呢,偏偏要闹我,说什么三千珠玉,只要一块琳琅,便将此曲命名为琳琅,怎么,原来这竟是一首描绘嫁娶欢喜的曲子吗?”
“噗——”
女帝怒火攻心,一口艳血喷了出来。她捂着上下起伏的胸脯,咬牙切齿,“你休要挑拨我与长兄的情意,他死了,自然死无对证,任你信口雌黄。”
虽是这样说,可到底是底气不足。
太平女帝的信仰在摇摇欲坠。
“你若不信……”琳琅顿了顿,“何不妨去搜一下你长兄的遗物呢?他与我一起时,曾握着我的手放于心口上,赌咒发誓说,此生他愿做我的不二臣,再也不沾任何女子的身,我说不信,他好生无礼,偏要夺了我钟爱玉玦,也不经同意,就在玉面上郑重刻下我的名字。”
玉玦与“决”同音,对修士来说,有决断或者决绝之意。
一些修士佩戴玉玦是为了自省,告诫自己仙途漫漫,不可自满。
但对于热恋中的道侣来说,玉玦一度被视为定情信物,寓意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太平女帝果真去搜了长兄的遗物,并在他胸前的衣襟处摸索出一块碎裂的玉玦。
但印记清晰可见。
琳琅。
他真的将另一个女人的名字郑重刻在了心上。
太平女帝喉咙一甜,唇角溢出缕缕鲜血。
她就说难怪。
难怪消失百年的长兄突然回来了,他对国事向来不上心,这次竟然兴致勃勃参与了围剿,原来,都是为了这个女人。
那她,那她的付出又算得了什么呢?
众人见那红衣女子跪在折欢的身边,双目无神,心若死灰也不过如此了。
琳琅掷过去一个法阵,她竟也不理睬,任由身子被禁锢起来。
“真是个痴情的人儿。”
琳琅轻笑着,也不客气,从太平女帝身上搜出了一卷玉册。
正是人人梦寐以求的无上至宝,太平王朝传承千年的十方太平书。
众人看得眼热,可谁也不敢上前抢夺。
他们伤的伤,死的死,反倒是这天魔女帝,之前被当成了危险的靶子,可她就是能耐得很,被折欢硬抢过去,对方怜香惜玉,嘴上说得厉害,最后不过是强吻了一下,还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又比如那魔尊,两人看上去有着不死不休的仇恨,可谁知道呢,突然冒出了一个儿子,事情再一次的峰回路转,愣是把死路走成了生路。
对他们来说,琳琅比这突然冒出来的太平女帝更邪门,瞧,她不过是吹了一支曲子,说了几句话,又把太平女帝活生生弄疯了。
这个情况谁敢触琳琅的眉头?
琳琅也很满意大佬们的知情识趣,正要把太平书收回袖中。
“啪——”
有人稳稳捉住了玉册的另一边。
琳琅动作微顿。
玉册蕴着清光,那人的手指修长分明,色泽细腻,如同一方洁白无瑕的美玉。
“盟主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呢?”
琳琅抬起一双丹凤眼,顾盼生辉,明艳不可方物。
可惜对方不吃美色这一套。
“见者有份不是吗?”
盟主大人清清冷冷瞥她,慢慢吐出了一个个秘而不宣的名字,“龙女阁下,或是九尾狐前辈呢?”
众人有些糊涂,不知两人究竟打什么哑谜。
好端端的,怎么冒出个龙女跟九尾狐?
龙女是水系神灵,生于无尽深海,他们也只是从一些千年秘闻中窥探一二。
至于九尾狐,出现的时间离他们稍近,但也是最少也是六百年前的事了,除非是活了上千岁的老怪物,兴许还能目睹一下九尾狐的风姿。
但这些又关天魔女帝什么事呢?
从她出世至今,也不过是区区百年光阴。
况且龙女跟妖狐,一个信佛,一个修魔,怎么着也挨不到边吧?
琳琅面上平静,心下掀起波澜。
她隐瞒的身份,曝光了。
琳琅敢撩上天道爸爸,就知道有一天她会面临这个严峻的问题,倒是没有多大的慌乱。
她想,一切问题应该是出现在刚刚破阵的时候,牵一发而动全身,于是天道爸爸深度觉醒了。
又或者是殷侍衣,他钦定的天命男主死了,这一方世界失去了气运领袖,天道由此捕捉到了异常,并迅速锁定了罪魁祸首。
被世界天命锁定,可不是什么好滋味。
但也不是每一个任务者都像琳琅这么猖狂敢勾搭天道爸爸,毕竟天道掌管着世界走向,稍有一些蛛丝马迹就能察觉任务者的动静。
所以,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琳琅望进了对方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睛。
玉无雪是天生重瞳,在大战中她做了些手脚,毁了他一身剑骨,连天生重瞳也暂时失明,不能视物。后来琳琅玩了一手始乱终弃,阴差阳错恢复了玉无雪的天道意识,不但长出了新的道骨,连深色重瞳也一并恢复。
她现在看见的这对眼睛,竟褪去了幽黑色泽,流淌淡薄的银灰色。
不是化身,也不是半成品。
真真正正的天道,回归了。
不只是她感受到了,众人同样是一脸惊疑不定,内心生出了绝对臣服的心思。但他们的体验跟琳琅迥然不同,众生是天道的信徒,对于“父亲”,自然是信服的,盲目崇拜的,一股被天道庇护的心情油然而生。
而琳琅迎来的是一种排斥的气场。
这种气场甚至是强烈的,不加掩饰的。
比如她手上这一卷太平书。
在玉无雪没出现之前,它对琳琅这个杀伐果断的新主人还是很满意的,毕竟良禽择木而栖。可是天道爸爸一出场,这生了灵智的玩意儿立刻就叛变了,死活不肯跟琳琅走,硬是粘在了玉无雪的掌心里。
“怎么不说话,莫非你觉得我冤枉你了?”天道轻描淡写,“也罢,既然你不肯承认,总归要拿出些证据好教人死心。菩提,我用一下你的现在镜。”
佛门祖师一手搂着娃子,想也不想掏出了现在镜。
明明是命令的口吻,可在场的人竟没有一个人觉得天道的语气有问题,而是理所应当的。
佛门祖师莫名激动起来,如同信徒一样,狂热注视着人。
天道接了过去镜,也没看佛门祖师,当即施展起来。
佛门有三面神镜,分别是过去、现在、未来。女主林嫣然因为与太上长老春风一度,得到了过去镜,她是普通人,没有什么修炼的天分,进了古国之后又是处处险境,只能柔弱依附太上长老,这个时候她还躲在男人的身后,探头探脑看着呢。
未来镜倒是在琳琅手中,天道也不会问她要。
于是只剩下了现在镜。
这三面神镜赋予了推演的无上神通,但法宝的能力因主人而异。
就像琳琅的未来镜,能推测未来,却是“有限的未来”,她靠着这个可以猜测出折欢不同寻常的身份,却不能清楚预示她进入古国之后的结局,更不知天道会因此完全觉醒。因为她受限于此方世界,与天道有关的事自然会被法则抹去。
现在镜在天道的手里欢快浮动着,小心翼翼蹭了蹭他的手心,颇有灵性,全然没有在佛门祖师手里时的孤傲高冷,十足十的狗腿子。
接下来琳琅看到了天道丧心病狂的一幕,他竟然让呈现“当前”、“此刻”、“即时”的现在镜回溯千年以前的历史。
这明明是它兄弟过去镜的神通!
过去镜能忍吗?
当然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