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才稍稍挑眉,那人就将一份燕国公勾连朝中大臣的证据呈了上去,显然是早有准备。
众臣安静得跟鹌鹑一样,老老实实垂着脑袋。
一时间只听见高台上翻动竹简的声响。
“国公大人可有异议?”珠帘传出了似笑非笑的女声。
纵然听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朝臣们仍旧有些不自在,女子的声音漾着风风韵韵的雅致,犹如月下金觥,膝上瑶筝,令人心旌摇荡,不自觉就迷失在其中。
不过能站在这金銮殿上的人,更明白什么是不能沾,不能碰的,因此他们迷惑了一霎又清醒过来,随即暗暗担心起接下来搅动的风浪。
按帘后那位主儿的意思,对弹劾燕国公一事,似乎不打算要轻拿轻放了。
他们的脑袋飞快运转起来。
一个是刚刚丧偶的年轻皇后,一个是权势滔天的国公爷,怎么看,都觉得没有可比性。
不少人暗暗怜悯起来,这次大家注定要踢到铁板了,哪怕他们承认,琳琅的帝王心术远胜于敬文帝,她不出手就罢了,一出手就要拿捏毒蛇的七寸,从不给猎物逃脱的时机。
但毕竟,她太年轻了。
年轻到完全无法承受到那顶天子冕旒。
朝臣们摇头叹息,几乎能想象到琳琅接下来被燕国公逼得半死不活的场面。
结果,那男人面对自己的弹劾,竟然只是风轻云淡一笑,饶有兴致地问,“如果臣没有异议,大家要如何处置臣呢?”
燕昭烈双眸幽幽瞧着燕国公,这老头子是把朝堂当做打情骂俏的地方吗?他持着玉笏,跨步出列,“自然是罢免官职,抄家流放。”
众臣心里响起了一连串的卧槽卧槽。
这世子爷是杀红了眼不成,他说得可是自己的老子,抄的是自己的家!
燕国公转头看了眼燕昭烈。
父子俩的目光在空中短兵相接。
大家伙们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股刺鼻的硝烟,一个个顿时更安静了。
最后商量的结果是燕国公主动辞官退隐。
众人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看着那从头到尾都镇静从容的男人。
“你想清楚了?”女声又响起来。
燕国公的眼光拂过珠帘的细缝,依稀见得她额上的梅花艳妆。
琳琅也偏头瞧着人。
黑压压的人群中,那男人一身紫衣,长身鹤立,气宇不凡,一如琳琅初见他时,威严精明,不见丝毫颓靡的情态,只听得男人含笑道,“还望大家垂爱,全了臣下半生青崖放鹿、烟波钓徒的想念。”
她眼波勾住了人,于是慢慢笑开了,“好,那就允你。”
一句话,四下皆惊。
曾经权倾朝野的男人,竟然就这么简单的,放下了自己的权力?
先帝死不瞑目的最后一件事,心心念念的杯酒释兵权,就这样被一个女子达成了?这是做梦吧?
众臣心思恍惚了好几天,而这些天,他们果真没有再见到燕国公在朝堂上的身影,取代他的是更为年轻挺拔的燕世子。
青年似乎对父亲的离开没有一丝讶异,冷血得令人心头发寒。
不过终于不用再面对威势日渐加重的燕国公,荆国公等人总算能松了口气,暗藏的雄心也在蠢蠢欲动。被燕国公压了这么多年,是时候打个漂亮的翻身仗了,荆国公暗暗想着。
然而荆国公还没得意两天,突然骇然发现,随着燕国公一走,朝廷的根系领袖很自然换成了世子爷,他身边不但围祁涵等颇具影响力的清贵文官,掌控金卫营的李尽雪又是他的左膀右臂,文臣武将皆是眼下首屈一指的势力。
十月,女帝登基,改国号为元。
李氏从此成为天家之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