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怒视,一双黑沉沉的眼瞳撞入视线。
尤曼儿一下子熄声了。
她没见过这样的曲锦文。
深蓝色格纹西装衬出高大修长的体型,男人额发往后拨弄,露出了端正的天庭,没了头发遮掩的眉目陡然变得疏朗起来。他唇角抿得绷直,往日的温和笑容消失得干干净净,余下令人心寒的淡薄。
尤曼儿之前还想兴师问罪来着,然而被美色迷晕的她哪有半分火气,咆哮也换成了娇嗔,“曲锦文我可告诉你,别仗着我喜欢你就可以欺负我,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她本意是想给他一个台阶下,对方松开了她的手,另一只手插入裤兜扯出一块干净的素帕,在尤曼儿从疑惑到震惊的表情中慢慢擦拭每一根手指,薄唇无情吐字,“那真巧,我的耐心同样耗尽了。”
“你私藏我的结婚戒指,还骗我说是我的女朋友——”
尤曼儿晕染薄红的脸顿时白了,她有些惊慌抬眼看男人。
“你、你在说什么啊……”
“我说什么你清楚。”
曲锦文面无表情,“虽然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邪术让我中邪似的喜欢上你这个粗鲁任性又一无是处的女人,但你的自私行径实在令人恶心——”
“你知道我失忆之后我的家人在找我吗?
“你知道我的新娘在等我回去吗?”
说到最后一句,他眼眶忍不住发红。
“你他妈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替我决定啊!”
曲锦文对尤曼儿的恶心简直到了看一眼都觉是玷污。
尤曼儿被骂得有点儿心虚,缩了缩头,“我、我也是爱你啊,我对你一见钟情,所以才、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想要留住你……”
曲锦文连续“呵呵”了好几声。
鬼要你他妈的一见钟情了?
就是因为这个女人的自私,他被耍得团团转,连真正的爱人站在眼前也认不出,还做了那么多过分到令他想起来都觉得心肝发抖的事。
她哭了好多次。
手流血了,腿受伤了,连心口都被愚蠢的他插了好几刀。
曲锦文疼得脸皮抽搐,冷汗顺着额头直流。
“锦文,你、你怎么了?”尤曼儿怯怯地拉他衣角,“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是我太爱你了,我也没办法的呀,爱是无罪的,我也不能控制我自己的心意……”
“滚!”
他牙齿缝里挤出一个字,恨不得啖其血肉。
尤曼儿还想撒娇卖泼,然而站在她面前的是清醒的曲锦文,注定是不受她的招儿了。要不是觉得一下子弄死她太便宜了,他都想上手直接撕人了。
尤曼儿被对方阴冷的眼风吓到了,犹豫了几下,还是抓起包包跑了。
自己再待下去,恐怕会被这个愤怒的男人硬生生掐死。
尤曼儿跑出了很远,远离男人的压迫之后,心头的委屈如潮水般涌出来,“凶什么凶呀,我爱他有错吗,爱本来就是自私的,凭什么我就不能……”
曲锦文不知道尤曼儿的委屈,反正知道了也懒得理会,他现在着手对付他那个“妹妹”,他怀疑这一切事情也离不开她的策划,不然,他怎么会被植入一段原本不属于他的记忆?还跟撞邪似的,毫无逻辑爱上一个母夜叉。
晚上的时候,曲锦文接到了一个电话。
陌生的号码,他听到熟悉的声音,略带嘶哑。
“是我。”
双方沉默了一会儿。
很久以前,他们是一对亲密的兄弟,然而琳琅的出现打破了这种血缘的羁绊,两人反目成仇。
他们是彼此世上唯一的亲人,又是势不两立的情敌。立场十分微妙。
“琳琅昨晚她出车祸了,车子冲出了围栏,掉进江水里。救上来后,肺部跟大脑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与淤血,医生说她可能……可能……”
可能会变成一个只能躺在病床上、被输液管供起来的植物人。
曲锦文原本冷着的脸扭曲,脑袋不禁“嗡”的一声。
怎么会?
她那么爱笑,那么鲜活的人怎么能变成一动不动的植物人?
男人的眼睛不自觉沁出了薄薄的雾气。
等听到了医院的地址,他毫不犹豫抓着手机往外跑。
“老板?”
换了一身休闲衣服的伴郎拿着文件,愕然看着对方头也不回跑远了,中途皮鞋在光洁的地板上打滑,差点摔了一跤。
曲锦文气喘吁吁赶到了医院,在那个被告知的病房外,有人坐在金属椅上,双掌捂着脸,肩膀深深陷了下去。
似乎听见了脚步声,对方又慢慢将手掌放下去,转过脸来看他,那个记忆中意气风发的少年犹如枯败的朽木,眼里消散了光彩。
时隔一年,兄弟俩再次见面。
曲锦文还记得那次婚纱店的打赌,两人以赛车做赌,如果他率先到达了终点,曲初溪就退出,从此不再打扰两人。没想到弟弟的狼子野心不在于赌注,而是要新郎死亡,永远不能出席婚礼,他在车上做了手脚。
曲锦文一把揪住了弟弟的衣领,不顾周遭的视线愤怒大喊,“你到底是怎么样照顾她的?好端端会出车祸?”
曲初溪脑袋往后仰,冷冷嗤笑,看着这张跟自己相似的脸,无比厌恶,“你还有脸问我?她昨晚去找谁你他妈不知道吗?”
当他赶到的时候,那人毫无生气躺在担架上,叫她也不应,奄奄一息。
他每次想到那个记忆尤深的恐怖场面,现在手脚还在直冒凉气。
警方初步取证,是自杀。
他不敢相信那个夜晚她经历了什么,又是怎样的绝望令她选择了自毁。
曲初溪突然爆发,抡起拳头往曲锦文身上揍,神态癫狂,“你怎么不去死啊,为什么还要回来!她都答应我了,我们要重新开始!要不是你,她现在还活得好好的,都是你该死!你死了多好!”
曲初溪的情绪积累到了顶端,他迫切要发泄。
只是,当他要砸对方的脸时,冷不防回忆起了进手术室之前,她抓着他的手轻轻呢喃过的名字。
这是她喜欢的人。
要是伤了他,她会心疼的。
凭什么?凭什么他就代替不了?
“嘭——”
一拳狠狠砸到墙面上,细碎的粉屑落了下来。
“你进去吧,她在等你。”
弟弟面无表情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