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梁上那块横木狠狠砸了下来,带起大片的火星。他闷哼了一声,只觉得背部一阵灼热的剧痛,差点没当场跪下来。
“夫人?夫人你在哪儿?”
他的眼睛被浓雾熏着,视线开始模糊起来,脑袋越来越沉,也看不清了。
“夫人,咳咳,你快出来……”
这全是哥哥的错,你为什么这么傻,要惩罚自己呢?
熊熊火光之间,他勉强看清了床上躺着一个人,鲜红的裙角垂了一边在床侧,安静沉睡着。
而此时,火舌越来越往里头涌进。
出口基本被封死。
任凭他武功高强,若是再不离开,只能是葬身火海。
床顶的纱幕烧着了,整块要掉下来。
男人扑了上去,将人紧紧护在怀里,只听得嗤嗤一声,后背已血肉模糊。
未央眼睛完全睁不开了,咳嗽着,解下自己的斗篷,盖在她的身上。
“妹妹别怕,有哥哥在。”
他第一次,那么温柔唤着这个称呼,却是在临死之前,在她永远也不会回应的时候。
他搂着这具已经冰冷的尸体,蜷缩在墙角里,用自己的身体把她给结结实实罩住了。
这一次,哥哥不会再丢下你了。
妹妹乖,睡着了,就不疼了呢。
哥哥就这样陪着你,永永远远保护你,好不好?
未央轻轻拍着女尸的后背,像小时候那样哄她入睡。
月光下,哼着那不知名的童谣。
“月光光,照池塘。骑竹马,过洪塘……”
“问郎长,问郎短,问郎何时返……”
她稚嫩地问,哥哥,郎是什么意思呀?
“嗯……郎就是夫君的意思,是要相伴一生的。”
他其实也不太懂,却像个小大人一样故作高深。
“那……我以后能不能叫哥哥祝郎?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他拍了拍胸脯,说,没问题。
等你长大了,哥哥就娶你,当我的新娘子。
“拉钩,骗人是小狗。”
“好,哥哥会说到做到的。”
两个小人儿开开心心牵着手归家了。
他许她一生,却负了她所有的深情。
对不起。
妹妹。
哥哥是个混蛋。
若有来世,我们,永不相见。
这场大火烧了一天一夜,烧尽了所有的肮脏与龌龊。
城主府挂起白幡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方家门口。
下车的是一位戴着锥帽的女子,身姿窈窕,纤细如柳。
不速之客。
待在房间里的祝锦瑟一听,脸色里立马就变了,可是她不得不出去。毕竟琳琅如今是城主夫人,方家对她而言,不过是轻而易举就能灭掉的事。
何况,她从来都不是祝家的小姐,也没有底气在琳琅面前撒泼。
“嫂子……”
琳琅轻轻掀开了茶盖,似笑非笑,“嫂子?”
对方立刻改口,怯怯地说,“夫人。”
少了男主这个大靠山,女主混得有些凄惨呢。不过像这种菟丝花一样的女人,离了男人估计也就不成气候了。
她漫不经心饮了一口茶水,开门见山道,“把少爷抱出来。”
少妇红润的脸色当即就变得惨白,像墙上的泥灰。她眼里闪过种种的痛苦挣扎,最后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奶娘,你去。”
哟,这是要放弃儿子来保全自己了吗?
琳琅可不心疼她。
奶娘很吃力抱着小孩子出来,他闹腾着要下来,她只好将这个小胖墩放到了地上。
“小心肝儿,过来。”
琳琅折了裙摆,朝那个一岁大的小男童伸出了手。
那个小家伙听到了声音,小腿爬着转过头来,歪着脸看了看她。
祝锦瑟动了动嘴唇,没说话。心里却得意想着,这可是她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小宝宝,可不是你这个外人哄几句就能拐走的。
然而,那个白白胖胖的小东西突然激动起来了,双手一撑地面,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奶娘惊讶得合不拢嘴,“少、少爷他会站……”
琳琅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