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眼珠转动,酝酿片刻,就哭天抢地起来,“疼啊,疼死我了,都怪你不抱我,非要拖着我走,我现在整个臀儿都没知觉了!不行,你得补偿我,我也不贪心,你把今天那个小和尚给我弄来,咱们,嗯,可以一起玩!”
她内心也对小和尚很不舍,可他脑壳粗粗黑茬,长得实在太丑了,她有些接受不了!不若她退让一步,再找个小光头,这样她没了缺憾,也不用抛弃小初恋!
一箭双雕,多好!
她是真敢想,殊不知背后的小初恋气得发颤,“你,你要我们一起玩?”
“嗯?不行吗?”她有些天真,还有些不满,“释雪生,你不要善妒好不好,你长得那般丑,我都留了你当正妻,人家当真龙天子的,有三千后宫啊,我还没三妻四妾呢,我就要个小光头,不过分的吧?哎,你脱我裙子干什么。”
“脏了,我给你洗洗。”小和尚牵了牵嘴角。
他如此贤妻良母,小妖精倒不好再闹了,乖乖消停,叉起双臂,趴到一块穹石上。她正畅想着左拥右抱的快活,忽然脚踝被他凉硬的僧鞋踢了踢,她没有防备,本能岔开了些。
“干嘛踢我?”
她扭过头,正好见小和尚伸出那一双淡得像虾青瓷的玉手,跟剥核桃似的,剥开后背的辫发,她迷惑地扬了扬眉,被他高擎起来,伐到了最深处。小妖精没试过这种背对着的,她被冲得失神,有些惊慌茫然,屡次想要翻过身来,回到熟悉的方位。
她喜欢那种面对面,鼻尖贴着鼻尖的,她可以清楚瞧见小和尚那奶脸上一股欲死人的羞涩情态。
然而小和尚噙着泪花,咬着牙,死死顶着腰,不让她翻回去。
他甚至还趴在她背上没出息地哭了,断断续续地忏悔,“别看我,我坏了,坏掉了,我不是好光头了,我愧对佛祖老大……”
小妖精:“?”
坏什么坏啊。
爽死她了。
小妖精隐隐约约摸索到,该怎样玩坏一个小和尚。
要知道之前,小和尚纯情又矜持,也很少主动来找她玩,她每次磨破了嘴,也只得一两次,换成她的邻居们,哪个不是一夜七次,偏偏她要追着人家要,人家脸红半天,还不定会给,她有时候饿得头眼昏花,真真是可怜得紧!
她故意嚷嚷要找别的小光头,小和尚一脸心碎的模样,连人带嘴,狠狠收拾她了顿。
般若就这样贼欠了一段时间,每日都高兴得不行。
第一年,她红光满面,嗷嗷待哺。
第二年,她面露难色,饱到顶胃。
第三年,她麻木呆滞,双眼翻白。
般若伤心地掉下泪来,原来爱吃的菜吃多了,是真的会吐的,何况她是日夜不停地吃。
般若趴在水潭边,长长的辫子浸入冰水里,她不想沾水,连忙捞了起来,可没多久,缎子似的黑发又从她肩颈滑了出去,散花如莲,温柔盘旋在水面上。她还有一些力气,可她才不帮他捞起来呢。
“毛蛋!你头发掉了!”
她气呼呼叫他外号,从早到晚,弄醒了她好几回了,有完没完。
“嗯……”
对方气息略微不稳。
那俩核桃儿依然是不紧不慢,磨着她的肩头,随后他略略展臂,两指挟住她的软颊,“我弄得有些久,你是不是生气了?”
灰白色鹤氅松松垮垮披在冰腰之后,劲臀微露山峰,当他撑起肘臂,后颈拔起一节青青硬骨。般若转头去看他,还是那张嫩嫩汪汪的奶脸,嘴唇也薄薄的,面貌纯淡得像清汤雨雪一样,当他的头发长长,盖过了翘屁,多了一种般若也说不清的潋滟蛊惑。
“我这就出来。”
他抽身出来,潦草拭擦了番,又把她揽起,对着水边的夹纱灯,烛火斑斓处,仔仔细细洗净雪后的圣殿。
般若被他照顾惯了,也不觉得羞耻,还抬了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手法娴熟,又带着独有的温柔力量,般若本来翘起的一根刺毛被他拔得干干净净,又软软抱住他的细腰,“奶膘,咱们不做了好不好,我想出去玩,我很久很久都没去外头看灯节!”
他睫毛墨得发蓝,轻轻一颤时,情态尤为脆弱。
她是想出去看灯节,还是想看灯节下风采秀澈的小郎君们?
“你非要出去么?”他放轻了声音,“在这里不好么?这里宽敞得很,有日有月,有山有水,有花有蝶,不拘你怎么打滚,而且我在这里陪着你,你怎么玩都行的。还是说,你自己去看灯节,把我一个人孤零零留在这黑暗里?”
他示弱,“我离了宗门,我只有你了,呶呶。”
般若顿时为难起来。
她也不是那么狠心的妖儿,跟他厮混了这些日日夜夜,又是一见钟情的对象,早就不介意他长出一头毛毛了。
早在他的毛毛长到耳朵之际,就很好看了,发梢轻薄又碎碎地荡开,额前系上一条白鸥逐波的素带,活脱脱个意气潇洒的金鞭美少年,然而他长在净土,不太适应这样招摇的装扮,没几日就摘下那条抹额。
等到了肩膀,少年的锋利中又增添了一丝文弱。
般若特爱给他扎马尾,串小辫,弄得弯弯曲曲宛若幼蛇,挂一些色彩斑斓乱七八糟的弯月日轮饰物上去,他天生一对浅色碧玺猫瞳,日光映得澄亮,走出去不像是还俗三年的小和尚,更像是为爱私奔的少年小土司。
现下已经很长了,乌缎般丝滑光亮,披在腰后,松松一捆,有一种倦怠散漫的疏离。
“你不愿,那便走罢,我一个人也不要紧的,你回来替我收尸便行。”
小和尚的话少了,身体收得紧,神情也厌世寡淡。
般若偏爱他这清冷倔强的小劲儿,捧着他的脸,亲了亲,“那我不出去了,灯节我就陪你好不好。”
“……嗯。”
他摩挲着腕间的桃核发辫。
等她在膝上熟睡,他起了身,离开了这一处绝密的鹫岭。
人间灯节,热闹繁丽,他却匆匆掠过,降临到了一座王朝的方丘坛。
“圣地大人,您来了。”
国主将臣俯首帖耳。
四年前,六冥妖趁着妖皇血洗十六国,搅得人界大乱,还入侵了圣地,弄得七大丛林险些覆灭,步了冬心庵的后尘。千钧一发之际,净宗飞出一道普渡佛光,那年幼的释子携琴来赴,他一双素手,镇压了滔天血海,更将万年魔头困锁在方丘坛。
圣地孱弱不堪,释子也接了前万年传承,抱着佛琴不绮语,跃为新的圣地。
低眉时,万魔失声!
合掌处,诸天俯首!
那时他们以为迎来了一个慈悲为怀的救世主。
可谁都没想过,前途无量的释子竟然破天荒地还俗归家,并立下了只杀不赦、我以我身镇万世的宏大誓愿。
曾有传言,释子与那小辫妖皇交往过甚,后者更是以一域妖山为聘,但不知为何小辫妖皇不知所踪,释子也由此性情大变,离了浮屠万丈,又投身浮光红尘。
释子还俗的第四年,人界战乱平定,妖魔精怪被他杀得惧怕,纷纷紧闭门户,约束杀戮,颠沛离乱的王朝逐渐焕发生机。
又称圣地哀素,人间皆白。
彼时,北阴处,阴间天子轮回称雄。
因而世人皆知,上有碧落哀素,下有黄泉梦君。
小辫妖皇枕着小臂,正呼呼大睡,哪里知道她睡了一柄又一柄的绝世凶剑,全是见血封喉的。
圣地哀素衣袂翩飞,俯瞰庞大幽暗的祭坛,底下隐隐传来厉吼。
曾经他是这里的祭品,任人宰杀,毫无还手之力,那时的他,满腔热血,赤诚待人,妄想着以一己之力,降妖除魔,感化世间。
多么天真,也多么愚昧。
也是从那一年起,他才知道众心复杂,人会吃人,妖也会救人。
可是他,亲手将他的妖儿逼走,让她做了另一个少年的妻子。
佛前的颂偈千句又如何?
拜堂的不是他,结发的不是他,姻缘树许愿的亦不是他。
“那咱们背着写,可不要偷看。偷看就不灵了!”
“我不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