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睿眨了眨眼睛,任他专心致志地回想从前。
“穷啊,穷则思变。和我一般大的小子都出去打工赚钱,我也想去,瞒着我老娘收拾了行李,结果人还没走到车站,就被她提着比我胳膊还粗的木棍打回了家,那年我快十六,正该上高一。”
这情况和文睿想得有点不一样,他曾猜测对方可能察觉出自己与祖天戈的相处状态有点不对劲,因此跑来做思想工作,现在看来好像不是啊。
“读书没用。”贾鹏感叹,“当时村里人都这么想,要么进城打工赚钱,要么留在家里种地,读书既浪费时间又浪费金钱,对我们来说得不偿失。”
“话不能这么说……”文睿不由自主地接了一句。
贾鹏望着他笑,嘴里叼着烟。“小子,”他拍拍文睿的肩膀,“他们认为能读报纸,卖菜不会多找钱就够了,哪像你,念到硕士。”
文睿被贾鹏盯得发毛,不自然地撇过脑袋。
“我老娘也是在田地里长大的,可她就是和别人的脑子不一样,砸锅卖铁把我送到几十里外的镇上读高中。我哪是那块料,高三的时候被学校劝退,怕影响升学率。”贾鹏猛吸一口烟,也没吐,就在嘴里含着,“最后一个学期,她每星期走几十里山路到镇上给我送生活费,还有家里熏制的肉。那时我还和她闹呢,想退学,不去参加什么高考。”
文睿抿着嘴,心里有点难受。
“后来她在回去的路上突发脑溢血倒在路边,等别人发现她时,她已经走了很久。”仅剩的烟屁股就这么被贾鹏含在嘴里,没吐,他没有力气吐。
文睿紧抿的最微微张开,脸色变了又变。
贾鹏瞧见他这模样,伸手掳他的头发,“嘁,她走了这么多年,你再说安慰的话好像太晚了吧。”
文睿摇头,心里好像插进一根刺。
贾鹏睨了文睿一眼,说:“我后来还是没参加高考,整个人都傻了,在家捱了一年,被我老爹扔进了部队。部队好啊,革命的大熔炉,我在这里找到了生活目标,见到许多人,其中不乏像你与祖天戈这样的高材生。我妈没文化,说不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样的话,我现在后悔,真他|妈后悔,她为我付出很多,但我当时不懂。”贾鹏又抽出一根烟点上,文睿反而凑近了一些,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我们那届进苍狼的时候,主教官是李队。我和我的好哥们推心置腹,约定在部队里创出一片天地,可他后来……”贾鹏眼畔刻上了痛楚,和先前的悲恸不同,这种痛楚似乎还染上了愤恨。
文睿目不转睛,贾鹏片刻失神后平静地说:“他转业了,再见时居然在缅甸边境。”
“什么?”文睿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