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交什么的真是作孽!祖天戈叼着烟想。
花开四月,基地周围墨染似的翠峰山峦起伏,湖里春光潋滟。祖天戈咳嗽了几声,花飞红,风拂面,眼前不是一群佳人华清池中洗凝脂,而是一群全副武装的军人争相下水,真有够煞风景的。
一中队的中队长江忠是祖天戈的老上级。祖天戈二十四岁零六个月时进入苍狼特种大队,他是那一届的主教官。这会儿,江忠立在湖边,表情严肃。祖天戈盘腿坐在草地中央,嘴里含了根草,两只手懒散地撑着地面,就像压住了一整块绿色绸缎。祖天戈优哉游哉,江忠却被人盯得青筋直冒,后者把现场交给一副队,自己背着手踱了过来。
“你小子,”江忠在自己黝黑的脸上抹了把汗,居高临下地问,“在这做什么?”
祖天戈吐出嘴里的草,咧开嘴露出整齐的白牙齿,“这不是偷师么。”江忠沉着脸抬脚朝祖天戈的大腿踩去,祖天戈灵活地翻身,拍拍屁股站起来,嬉皮笑脸地嚷道,“我想您了呗。”
“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能跟我一辈子啊,都要升了。”江忠一脸恨铁不成钢,“就年底的事,中校,你还不到二十七吧?”
“是不到。”祖天戈挺得瑟。
江忠也笑了起来,有些宠溺。“立了功升得快,好小子。”他拍了拍祖天戈的肩膀。祖天戈原本在一中队,后来上头有意年底授衔,三中队的队长又要转业,便把祖天戈调了队。
“老三比我仁慈,看你精力充沛的样子,想找我加餐直说。”江忠是出了名的铁腕,所有训练到他这都得加三分之一的量。祖天戈也是这么熬过来的,不能说熬,他明明挺享受这种训练方式。
祖天戈摸了摸鼻子,笑嘻嘻地看着江忠,“队长,我最近忙,过来打个招呼。”
江忠哦了一声,“又要来新人了,这次轮到老二主训?”祖天戈点头,那边一副队已经准备回基地吃午饭。祖天戈跟着一中队往回走,江忠说:“过两天可能有个任务,你回来时我刚好出去。哎,正好帮给我儿子买个玩具,他下月满周岁。”
祖天戈立马应道,“好啊,我也给儿子买一个。”
“嘁,你自己生。”
几天后,被群山环抱的苍狼基地陆续升起几架直升机,祖天戈慢条斯理掏出一副墨镜架在鼻梁上,他的目的地是同军区某师某步兵特战旅。
天高云淡,清晨的阳光如约而至。
文睿打好背包站在路边,送行的战友都被他赶了回去,整了整军装,想到今天要去苍狼特种大队参加为期三个月的选拔,心神有点恍惚。说真的,他当初进入军校也是迫不得已。谈不上保家卫国,更妄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偶尔有人闯入也只是匆匆过客。文睿最大的乐趣是读书,一笔一划拆解了刻进脑子,别人难以记下的公式,瞧见了头痛的题目在他眼里就是伊甸园里甘美的果实。后来进入K高,他开始打架,今生唯二的乐趣之一除了读书,另一个应该拜祖天戈所赐。
说起祖天戈,文睿想到之前那套女士内衣以及更久之前K高的鸡飞狗跳。有些人自恋而狂妄,偏偏又具备这种资本。相比周围的人,这种人犹如恒星吸引行星,那么理所应当顺其自然,呼风唤雨,为世界的中心。文睿的高中生活混乱了一年,平淡了两年。罪魁祸首祖天戈毕业后,他便立志刷新祖天戈留下的所有记录,校内、市内、省内,似乎这样他才能放松心灵,让自己的世界归于平静。文睿想了很多,等待的时间过于漫长,终于他也开始不耐。这时前方出现一行纵队,文睿与其中某些人互相敬礼,入队,往停机坪走去。这一路,似乎所有人都很兴奋,文睿也在笑,只不过没那么夸张。他已经太久没有强烈的情感波动,好像现在没什么能够轻易调动他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