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护士以为他害怕苏黔会再次发作,安慰道:“没关系,他刚刚打了镇定剂,现在已经好了。”
杨少君在床边坐下,握住苏黔的手,没想到苏黔居然无力地反握住他。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没有动,直到护士打扫完毕,叮嘱杨少君有什么事摁铃叫人以后统统出去了,杨少君才伸手摸了摸苏黔的头发。
苏黔颤声叫他的名字:“杨少君。”
杨少君进屋以后还没有开过口,闻言一笑:“你怎么知道是我?”
苏黔极慢地抬起另一只手,将自己的眼罩往上扯。他刚刚被打了镇定剂,现在全身无力,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很费劲地才完成。杨少君犹豫了一下,没有制止他。
适应了长久的黑暗,日光灯的刺激使他用力地眯着眼睛,于是杨少君起身把灯关了,又把窗帘拉上。走回床边,苏黔已经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借着微弱的光看着杨少君。他的瞳孔颤抖着,看上去很害怕,但却勉强镇定着让自己盯着杨少君看。书 萫 閄 苐他极缓地一字一顿往外挤着话:“我求你,帮帮,我。”
杨少君明显地一愣:“什么?你哪里不舒服吗?”
苏黔慢吞吞地摇头:“我,知道,自己,不好了。我,不想,这么活着。求你……”
像是有一把利刃插进杨少君的心窝里,疼得他微微弯下腰,声音也颤抖了起来:“不是的,苏黔,你会好起来的,医生正在治疗你。”
苏黔又摇了摇头,慢慢做了几个深呼吸,眼睛里的潮水越积越多:“我,撑不住了。我自己知道……”
杨少君还想说什么,苏黔却抬起手,示意他听自己说下去。
“我不是,想死。他们怕我死,我知道,但是不行,我不能活的,这样。求你,帮我。”一颗眼泪从他眼角滑落,迅速渗进枕巾里消失不见了。
他说的句不成句,杨少君却听明白了,苏黔大概是知道了如果要治疗就要给大脑开刀的事情,也知道由于危险系数太高,他的家人们不敢送他去开那一刀。
杨少君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心疼的感觉可以超过被人捅一刀或者挨一枪的滋味,疼得他无法呼吸,手脚冰凉。
是啊!他是苏黔啊!他是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即便是死了,他也有他的骄傲,这样屈辱的像个行尸走肉般活着,对他而言却是生不如死的啊!!
他紧紧抓着苏黔的手,郑重地承诺:“好,我帮你。”
第48章
杨少君归根结底来说只是个外人,他仅靠自己的力量根本没有办法为苏黔做什么。他早就为苏黔现在的情况感到痛心了,可就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他之前唯一能做的就只是看着苏黔痛苦,可是当苏黔恳求他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也同样到达了极限,不能再看着事情这样下去了。
他第一个找的人是苏维。
他开门见山地问他:“能不能治治他?”
苏维愣了一下,反问他:“你知道风险有多大吗?”
杨少君苦笑:“我知道。我不算他的什么人,我原本也没有权利说话,可是他求过我……阿维,你比我更了解他,他是你哥哥,你知道他的性格,你知道他有多骄傲,让他这么活着,真是太残忍。”
苏维大惊:“他求你?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上午,在他偶尔清醒的时候。”
苏维沉默了。过了很久,他才说道:“我不知道,我也想过……不管怎么样,决定权在于我父亲。”
杨少君说:“我知道你做不了决定,我只是想一个一个说服你们家人同意。如果你同意的话,可以帮我一起。”
苏维又沉默了。
杨少君说:“我不强求你,但我希望你不会反对,因为这是他自己的意志。”
苏维问他:“我想知道你的想法。你是宁愿留着他的命,还是一定要神智清楚的他,即使有很大的几率他可能根本活不下来?”
杨少君想了很久,低落地说:“我不知道,也许我没有资格说,但我确实和你一样纠结和难过,我知道你们的难,这是一件两难的事情。但是现在,我选择尊重苏黔自己的意思。我答应他一定帮他,他想治,我就要想办法让他治,所以我必须要来说服你们。”
在说服的过程中,杨少君觉得很难堪,他不停地重复“也许我没有资格”“我知道我没有权利”之类的话,他把自己的位置和能力看得清清楚楚,他就像一只蝼蚁要去参加大象们的聚会,可是无论他有多少的诚心,他却就连最基本的资格都没有。他想,如果是苏维或者苏颐出了事,大黄和李夭夭一定可以理直气壮地为他们做决定,苏家人也会承认他们的话语权。可是自己呢?天知道这时候他有多痛恨自己的身份,为什么他不早一点要求苏黔向家里出柜?为什么他不早一点坚定自己的立场?为什么他跟苏黔在一起只有短短的几个月?他们明明已经认识了十几年!没错,是他自己醒悟的太晚,甚至直到几天以前他才发现苏黔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到底有多重,明明有家人的心情,却不能够站在家人的位置上。他在苏家的话语权甚至连苏黔的前妻都不如,这又该怪谁呢?怪他自己,也怪天意弄人罢了。书 萫 閄 苐最后,苏维笑着摇起了头:“他自己的意志……以前我们兄弟姐妹遇到什么大事从来都是由他来决断,现在他病成了这样,还是要他自己来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