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没有说话,睁着眼睛看着已凉,已凉知道奶奶肯定也饿了,因为他们已经将近两天没有吃东西了,他小声的对奶奶说:“奶奶,今天小胖家吃饽饽,我去隔壁偷偷拿半个饽饽来好不好?我们一人一半。”
已凉仰着小脸,等待着炕上奶奶的回答,可是奶奶只是摇了摇头。
已凉明白奶奶的意思,她不准自己偷拿别人的东西,已凉又说道:“奶奶,你等等我,我去求他们给我们点饽饽,小胖一定会给我的,我们马上就有东西吃了。”
像是想到了很好的主意,已凉没有等奶奶回答,就立刻转身跑出了自家小院,直接奔向了隔壁小胖家,啪啪的敲着小胖家的房门。
小胖和小胖的父母都走了出来,小胖手里还拿着一块没吃完的饽饽,已凉眼睛紧紧的盯着那块黄色的饽饽,他小小的咽了口吐沫,对小胖说道:“小胖,你能把饽饽分给我一些吗,我和奶奶还没有吃饭,只要半个饽饽就够了。”
小胖看了看手上的饽饽,又看了看面前的已凉,刚要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就被父母拦了下来,小胖的母亲拿起门边的扫把就打向了已凉,一边打一边骂:“你这个缺爹少娘的野种又来欺负我家小胖!别以为我们家那么好欺负,居然还敢蹬上门来了,快点给我滚,我们家可没有吃的给要死的人!”
扫把扇在身上的感觉火辣辣的疼,已凉被吓得转身跑了出去,他脚步不敢停,一直跑一直跑,直到已经听不见那女人的咒骂声,他才停下了脚步看了看四周,原来不知不觉间,他跑回了小时候经常和奶奶来的大坑边。
已凉坐在地上,撩起身上厚厚的衣物,左胳膊上一道深深地红色印子,寒风吹的杀疼,已凉赶紧把衣服穿好整理好,慢慢又从坑边回了家,心里那隐隐异样的感觉越来越深。
回到家里,已凉不敢对奶奶说在小胖家发生的所有事,他走到炕边握着奶奶有些发凉的手,有些生气:“奶奶,小胖家不肯给我饽饽,我只要半个他们也不给。”
已凉用小手慢慢搓着奶奶的手,想把那双手捂热,他呵了两口气突然想起了小胖母亲的话,已凉问奶奶:“奶奶,小胖的妈妈说他们不给死人东西吃,可是我们家没有死人,也没有人得天花病,她为什么要这样说?”
奶奶的手微微的颤抖着,已凉抬起头,看到奶奶的眼睛已经湿润了,他问奶奶:“奶奶,你什么时候才能休息好?等你休息好了,就教我怎么缝补衣服鞋子,我不学习写字了,写字不能换来吃的,以后我去给奶奶换东西吃,好不好?”
已凉想到以后家里又有吃的和用的,他高兴的冲着奶奶笑,他看着奶奶脸上流下了很多水,他不是很清楚从眼睛里流出的水是什么,他抬起小手,把奶奶脸上流下的水一点点擦干净,他看见奶奶的嘴张了张,可是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第二天,已凉饿了就喝些凉水,凉水表面结了厚厚一层冰,他把冰敲碎,含在嘴里一块,哆哆嗦嗦的吃着,已凉又拿起两块冰,跑回炕边,拿到奶奶的嘴边:“奶奶,吃些冰吧,我一会去后面大伯家求点吃的来。”
已凉小手冻得通红,一直抓着冰不放,可也不见奶奶张嘴,已凉小心的把冰块放到旁边,轻轻的推了推奶奶叫她,奶奶却没有睁眼,已凉呆呆的站在炕边,手心里冰凉,他用温热的手背慢慢摩擦着奶奶的脸和手,可是奶奶的脸却比他拿过冰的手心还凉,这一刻,已凉心里异样的感觉充斥了整个胸膛,他才知道这种感觉叫做害怕。
奶奶死了。
死的时候浑身冰冷,比寒冬还要冷,已凉认为奶奶是被冻死的,从那以后他再也不喜欢冬天,更加不喜欢的还有自己的名字。
村里的人把奶奶抬到了大坑边,已凉一直跟在身后,他看着那个小时经常来嬉戏的地方,有了一种深深地恐惧感,村里的人都面无表情,他们很轻松的把奶奶的身体扔进了大坑里,然后义无反顾的转身走了,只留下了已凉一个人。
大坑生了自己,却吃了奶奶。
这是已凉自己的想法,他小心的从兜里掏出那块绿色的石头,狠狠抓在手里,什么也没有想,也不敢想,他觉得脸上湿湿的,闭起眼睛扭头跑了起来。
小村是建在山里的,四周围全是连绵不绝的大山,这一带的山都是秃山,密密麻麻放眼望去全是尖锐的岩石,几乎没有一棵树一粒草,这也是为什么村子里的人想要出山基本是不可能的,除非你能以一己之力翻越过这些山,谁也不知道这座山的后面究竟还有几座,谁也不敢去冒这个险,因为敢冒险的人都没有再回来过。
已凉决定要离开这里的时候,他从家里用奶奶剩下的棉衣做了个包,把大缸里剩下的水和冰块都装进了一个大瓶子里,然后就这样背着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东西,踏上了与村子相反的路。
第2章 09房间
一个月的时间,已凉已经在山里度过了一个月的时间。
他不断的攀爬着岩石,渴了就嚼瓶子里的冰,饿了就从岩石缝里找虫子烧了吃,,一步步的他也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寒冷的冬天让岩石变得异常坚硬,已凉经常两只手都被石头划破,他把身上的衣服扯下两块布,把布裹在了手心上,又继续爬。
山路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好走,很多地方都是悬崖峭壁,站在边缘向下望就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已凉很害怕,他怕自己就这么掉了下去,然后无声无息的死了,却不能够和奶奶一样被扔进大坑,他每次都把脸抬起来向上看,不敢去想脚下,每次这么险险的度过悬崖边,他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又过了一个多月,已凉还是没有爬出这座山,这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宫,把已凉死死的绕了进去,他摇晃着手中的瓶子,里面的冰已经所剩无几,他清楚的知道如果水没有了,在这个冰冷的山里只能等死,已凉便加紧脚步,没日没夜的攀爬。
或许老天就是天意弄人,再一次要越过悬崖边的时候,已凉被头顶上突然掉下来的一块岩石砸到了手,坚硬的石头把手背砸出了血,也把身后背着的布包砸下了山底,已凉来不及想别的,迅速加快脚步越过了危险地带,他看着刚才自己越过的地方,上面正有大大小小的岩石不断往下掉,如果不是他步伐快,可能被砸下山底就不是布包,而是他自己了。
布包没有了,就意味着水没有了。
已凉又爬了一天的路,却滴水未沾,他觉得自己可能会死在这个晚冬,他抬头看了看,如果拐过这个弯,山的后面还是山的话,他就决定不再往前走了。
晚上已凉不敢停歇,他的脚步已经开始有些虚浮,小手扒着岩石,终于在他转过身向前望的时候,已凉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那么晃眼的亮光,也是他第一次见到那一大片一大片的楼房。
晚上的城市里到处亮着灯,路灯车灯霓虹灯将那片天都照成了橘黄色,已凉的小脸上露出了兴奋激动的表情,他沿着下坡路一直跑了下去,跑了将近三个小时才从山路上下来,气喘吁吁的已凉站到了宽敞的油漆马路边,还没有仔细看周围和村子里迥然不同的景色,就脱水般的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