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笑眯眯的开口道:“郑先生?你还记得我们吗?”
郑星洲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记得。”把那家伙问了个底儿掉的医生嘛。
张老在身前的屏幕上点了点,继续笑眯眯的道:“你清楚自己的病情吗?”
郑星洲靠着椅背,提不起精神来跟他你来我往,随意的应了声:“嗯。”
张老发觉了他的敷衍和不感兴趣,话音一转道:“我们聊完了,公爵就来接你。”
郑星洲稍微提起了点精神,多说了几个字:“不是你们说的人格分裂吗?”
何老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记录着情况,张老只是笑:“我们初步诊断结果是人格分裂,不过我看之前的记录你好像对这个结论并不排斥?”
郑星洲有些烦了,想快点结束聊天,干脆撩了撩眼皮,目光在张老和何老身上转了一圈。
那个目光很难形容,在这个大型捕猎者已经消失了的世界,这种由野性构造的属于捕食者的眼神,成功让张老他们微微皱起了眉。
何老看了眼自己的身体监控数据,心跳加快,血流加速,有一瞬间超出了警戒值,又在对方收回眼神的时候,慢慢恢复了下来。数据直观的表达出了他们的感受,但……何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手心,哪怕知道对方不会做什么,他仍是在那个眼神下出了一层薄汗。
太弱了,荧光勾勒出的视野里老人的线条比起成年男性的线条来说,显得过于微弱了。好像他吹口气就能把他们吹灭一样。
没意思,郑星洲眨了眨眼,将视线恢复到原来的血与肉的模样,回答了张老的问题:“我没懂你们说的什么意思……”
瞥见他们的眼神,郑星洲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继续漫不经心道:“不过,对我来说,他们都是我,没有区别。”
张老来了几分兴趣,语速加快道:“但另一个人格……”
郑星洲打断了他,理直气壮道:“因为他傻。”他脸上流露出不解的神情:“明明我们是一个人,他们为什么要分开来看?”
他不仅是指郑星洲,还是指仲煜城,他都跟仲煜城强调过无数次了,他喜欢的就是他,但是他非要把他跟郑星洲分开来,好像他能把他们从这个身体里赶走,就留下他喜欢的那个郑星洲一样,多傻。
他笑了起来,他笑得一如既然的坦然,看不出阴霾。
张老迟疑了片刻道:“可能是因为你们之间的差别太大?第二个人格确实对自我的认知过于清晰……”他手指微动,屏幕上换了个数据图,才继续道:“他坚持把自己独立在你们之外是为什么呢?”
郑星洲其实是知道原因的,因为他被小心翼翼的守护着,不见风雨,不见血污。那个家伙一心一意想把过去的自己保护在心底某处,宛如他的信念一般。
于是这个郑星洲,活在过去,突兀出现,格格不入,又无法融入,他坚信自己是郑星洲,是21世纪的郑星洲,是追求电竞梦想无法实现的郑星洲,是一个平凡软弱的普通人。
郑星洲原是想嘲讽一声,但最终这个嘲讽的笑容浮起,却没有嘲讽的意味,只余几分格格不入的柔软。
片刻即逝,郑星洲收回了笑,耷拉下眼皮,显出几分意兴阑珊来:“他就是这样的性格。”
张老微微一愣,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那主人格呢?”
那家伙啊……郑星洲隐蔽的笑了笑,满不在乎道:“他是个理想主义者。”微微停顿之后,他语气转为怅然:“愚蠢的理想主义者。”
何老手下不停,抬眼看了眼郑星洲。
他好似察觉了一般看了眼何老,突然浮起个笑来,慢吞吞道:“我不是人格分裂。”
何老笔下一顿。
张老倒仍是笑眯眯的接茬道:“怎么说?”
郑星洲换了个姿势,半边脸压在手臂上,靠着桌子,懒洋洋道:“我们从一开始就不一样。”他目光幽幽的落在墙壁上,想起了那个夜晚,阴差阳错的选择,笑容又变得真心实意的开心了:“但其实还不错。”
张老:???
这说的啥?怎么没听懂?
他瞥了眼屏幕,试探的道:“你们清楚这个情况?”郑星洲的病例确实十分奇特,不同与广义上的人格分裂,这也是为什么他跟何老这么感兴趣的原因。
人格分裂数不胜数,但是奇特到像郑星洲这般的,只有这么一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