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忽听身后一个粗犷的男声讶异道:“呀,殿下金体……哦不,银体欠安?”
他素是反应快的,一耳朵听清来人身份,脸未及黑,人先暴起,当下拿食指虚虚戳了吴彪的鼻梁骨骂道:“什么金体银体,那你是不是铜体铁体?”说罢朝四面喊,“是谁准这三名歹人进我书房的?”喊完才记得,下人都给他挥退走了。
他话音刚落,槅扇外便再进来了一人,眼见得是盈盈款款,一步一履婀娜多姿,好似携香而行。
久别重逢第一眼,纳兰峥就瞧见了龇牙咧嘴,面目狰狞,额角青筋暴起的未婚夫。
湛明珩霎时思量明白前因后果,神色大缓,甚至嘴角勾起点笑意来,盯着纳兰峥顿也不顿地接话道:“准得漂亮!”
纳兰峥憋着笑瞪他一眼,随即瞥了瞥书房里间的方向。
湛明珩点点头示意她去,转头心情大好地问三人:“怎得,寻我何事?”竟也未再摆太孙的架子。
吴壮与钱响齐齐给他行礼,吴彪却傻在原地,目光像给纳兰峥粘住了一般一路紧追,见她缓缓踱步向里,跟在后边的侍女则伸手解了她的披氅,似乎下一刹便可叫他窥见包裹在内的曼妙身段。
湛明珩翻脸比翻书还快,一下子敛干净了笑意,大步上前单手一拎,将他狠狠掼至地面:“你眼睛往哪放?不要我给你剜了!”
如此一番天旋地转后,别说纳兰峥,吴彪怕连爹妈也快不认得了。
纳兰峥哭笑不得,却也不再多作停留,进到里间拣了张玫瑰椅坐下,捧起手炉听外边几人谈话。这才晓得,原是钱响预备归乡去了,特意来与湛明珩道谢别过的。
此人原先之所以总瞧湛明珩不顺眼,无非见他似乎出身富贵,而钱响的发妻恰是跟了当地一个有钱有势的大财主跑了,故而此后格外愤世嫉俗,总跟钱过不去。湛明珩得知了他的境遇,回京后随手一往底下差使,便将他那位钻进钱眼里的发妻给揪了出来,且顺带查了查所谓的大财主,刚巧给他查出个奸污罪来。
钱响如今便要意气风发地回乡收拾人了。
湛明珩不愿纳兰峥多等,且心内也的确煎熬急迫,没说几句就叫宫人将他们领下去好好伺候宴请一顿,拿山珍海味打发了三人。继而大步踱至内间,给岫玉与井砚使了个眼色。
俩人十分识趣地退下了。
纳兰峥将手炉搁去一边,起身上前,稍稍踮足,替他将掼了人后皱巴巴的衣襟抚平一些,道:“你送客也送得太快了些,毕竟同僚一场。”
见她靠近,湛明珩的呼吸霎时一紧,总觉两月不见,眼前的人似乎哪里不同了。不止举手投足间的风华气度,亦不止愈发姣好惹眼的面容身段,像还有旁的什么。
他拧眉思索半晌方才恍然大悟,是她如今浑身上下皆透了股温柔情意,几分体恤,像极了为人-妻者。醒悟一刹,他快意地松了眉头。
纳兰峥却仍旧瞥见了,抬眼横他:“可是我哪处说错了?”
湛明珩摇头,笑意几乎从眼角蔓至了眼尾,攥她手在掌心道:“当然不错。”说罢低垂了头像要去亲她的唇瓣。
却是唇角将将相触时被纳兰峥给推拒了。就见她红了脸,气急道:“你别……我随父亲一道来的。”言下之意,就怕被他吃完一顿,肿了张嘴回去。
湛明珩动作一滞,停了下来。是他美人在怀,思虑不周了。他此前遭遇过一番尴尬,自不愿叫脸皮薄的她重蹈覆辙,只得吞了吞口水忍了。
既是叼不着肉,他也就不愿在这逼仄的里间烧火了,一手拎了脚边三坛佳酿,一手牵她往外去:“走吧,去黄金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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