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峥听罢有些讶异,却是此刻夜已深了,怕姐弟俩久别重逢,唠得晚了耽搁歇息,左右来日方长,便托下人给纳兰嵘传了个话,示意改日再寻他说话。
说是改日,纳兰峥却翌日清早便去了弟弟的东篱院。
纳兰嵘如今也有了单独辟出的院子,且这名颇具诗意,她多看了几眼匾额,只觉字迹隐约有些眼熟,见之如逢朗月清风,顿感一身的干净通透。
思及顾池生与魏国公府如今的关系,她心里冒出个念头,询问之下果不其然听弟弟答:“的确是姐夫给题的,姐姐竟认得他的字迹。”
纳兰峥当下嗔怪道:“谈不上认得,只是个模糊猜测,你这话可莫去外头讲。”给某个小肚鸡肠的听说了,又不知得掀起什么惊涛骇浪。
只是既然起了这话头,纳兰峥也就多问了几句顾池生与纳兰涓的近况。这才知,此桩亲事初始是父亲的意思。这一年多,顾池生因政治上的站队,与魏国公府多有往来。许是一来二去的,父亲就替三姐相中了他。而顾池生也并未驳他的面子。
大婚是在孟夏,彼时场面十分隆重热闹,顾家给的排场甚至远胜过此前杜家给纳兰汀的,淮安的长辈不论亲疏也都到了个齐全,似乎很满意此桩亲事。
顾池生与故家往来甚少,且生母早已过世,纳兰涓嫁去了京城顾府,连个婆媳纷争也断不会有,必然是享福的。听闻此前他陪纳兰涓归宁,亦是一派和和美美,细致入微,叫纳兰远很是欢喜。
能得顾池生珍视,纳兰峥也替三姐高兴。
纳兰涓儿时的处境虽比她好上一些,却远不如纳兰汀与纳兰沁。谢氏因生她落了病根,整整七年无孕,多少迁怒于她,对她不如对旁的姐儿好。故她自幼生性怯懦,略显卑微,遇人遇事皆小心翼翼,倒与幼年的顾池生有些相似。
纳兰峥存了前世记忆,便儿时再受冷落也依旧明朗,不会真成了多愁善感之人。可纳兰涓却不是。虽说后来家里添了峻哥儿,谢氏对她缓和不少,却性子已养成了,再改不过来。
纳兰峥是真有些心疼,索性如今有顾池生待她好。
问完了这些,她记起姨娘说的画,便出言向弟弟讨要。纳兰嵘大大方方地,一股脑将三十几幅皆给捧了出来。
倒是十分逼真,也将她画得极好看。画里头各式各样的情境都有,她在小厨房里头做点心的,在书房里头念书的,站在小杌子上搭葡萄架的。
她不觉莞尔,一面翻看一面听弟弟讲。这才晓得,或是龙凤胎着实有些奥妙在里头,弟弟一直隐约知晓她还活着,只因猜测事关要紧,谁也不曾告诉。
纳兰峥正夸着他呢,忽然瞧见一幅着墨风格略有不同的。
画中的她坐了一方木轮椅,靠在桌沿边,手里头捻了颗玉子,咬唇皱眉,似在思索如何破局。
她略一愣神。此画所作,似是她在父亲书房与顾池生对弈的场面。
纳兰嵘见状解释:“哦,姐姐,这一幅是姐夫画的。我初始画得不好,故而向他请教了一番。他知我欲意画你,得空便替我作了幅样子。”
纳兰峥该是听见了,却状若未闻,神情看似几分呆滞,直至听见弟弟叫她才回过魂来,不再说画,皱眉叮嘱道:“你该称呼他为‘三姐夫’才是。”
纳兰嵘闻言很是不解。他不过是觉省去一字显得亲昵一些,因他如今也未有旁的姐夫在身边,故不会有混淆的道理。却是姐姐既如此讲了,也就点点头“哦”了一声。
姐弟俩还未翻完画卷,便见一名下人进来说,老太太请四小姐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