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顾池生?纳兰峥直直望着他走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十五岁的少年清瘦挺拔,面容俊秀,眉眼浅淡疏离,目色沉静得好似一泊明澈的水。因轮廓柔和,便是不笑也叫人如沐春风。
比起长相颇有些凌厉的湛明珩,顾池生给人的感觉十分“人畜无害”。
从前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只及她腰高的孩童如今已长成参天模样,反倒是她越活越过去,只到人家腰高了。
顾池生走到纳兰峥跟前,见她如此出神倒有些奇怪,只是守着礼数并不询问,向她谦恭颔首道:“纳兰小姐。”
论身份地位,顾池生确实该给她行这个礼,尽管从两人的年纪和身长看,这幕场景实在有些别扭。
纳兰峥回过神来,仰着脸朝顾池生点点头,想了想称:“顾解元,你怎得也离席了?”她不信这是巧合,却又想不到顾池生找她做什么。她已经不是公仪珠了。
顾池生向她笑了一下,从袖中取出一方巾帕递过去:“我是来物归原主的。”
纳兰峥并不认得他手中巾帕,却见里头似乎裹了什么物件,就接过了摊开看,这才奇怪道:“我的镯子怎会……”她问到一半忽似明白过来,“是公仪夫人请人替我捞起来的吗?”
她前头跟季氏提过这事。
顾池生默了默,犹豫一会儿还是实话道:“救你的时候就捞起来了。”
只是那日情况紧急,他没来得及将镯子还给她,事后又因老师的训诫,想着别再与她有所牵扯。他原本以为国公府小姐是不会缺这等首饰的,前几日却无意听闻,纳兰峥当初正是因了这个镯子才落的湖,便想其中恐怕有什么不寻常的意义,还是该将它归还。
纳兰峥听了这话倒是一愣。当日救她的人果然并非徐嬷嬷,只是原来,顾池生竟没有要隐瞒此事。这么说来,那是他的老师,她前世的父亲,公仪歇的意思了。
她笑起来:“顾解元真是有心了!倒是阿峥不懂事,失了礼数,都未曾向你当面言谢。”若非公仪府对此事一副讳莫如深的态度,她自然该主动些向他道谢,毕竟那可是救命的恩情。
顾池生却说:“纳兰小姐不必挂心。”也丝毫不提及自己被老师责罚的事。
纳兰峥想了想,犹豫道:“顾解元,方才席上的事也要多谢你,只是你该讨好些贵人才对,你将来可要做官的!”
她已尽可能将想表达的意思说得稚气了,顾池生却难免还是有些意外,心道这七岁女娃倒很有副小大人的模样,不过也没多解释,只是笑着说:“多谢纳兰小姐提点了。”好像把她当长辈看似的。
两人你谢我来我谢你,他说罢觉得自己逗留得久了些,又因纳兰峥身边未有丫鬟跟着,如此与她独处到底不大合适,就向她告辞了。
纳兰峥点点头,在他回头时却又记起一桩事,上前一步叫住了他:“顾解元。”
顾池生回过身来看着她。
“顾解元,你没参加今年的春闱吗?”
“的确没有,纳兰小姐如何知晓?”
她笑起来:“顾解元要是参加了春闱,那会元的名头怎会落在别人手上啊!”她若没记错的话,今年春闱摘得会元荣衔的是杜家的二公子杜才龄。这人才学如何她不清楚,却着实不欣赏他的品性。
她怎么就知道,他一定会是会元呢?杜才龄也不差的。
顾池生不知缘何心底一软,只是很快又中规中矩道:“是老师觉得我的文章尚且欠缺火候,想让我再多历练历练。”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阵咕噜噜的车轮声。
纳兰峥回头看去,就见是湛允挥着鞭子朝这向来了,待马车行至二人跟前,他信手一勒缰绳,朝她略一颔首:“纳兰小姐,太孙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