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翘面色转冷。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结合昨晚熹福会门前那场对手戏,不难猜测,这是程烨求复合来了。
但拿一条摆在橱窗,已然成为烂大街款的晚宴裙打发她,他是看不起她呢,还是看不起自己?
她呵呵一笑:“我不穿这个价的裙子,也不是用钱能买到的人。麻烦转告你们小程总,让他收敛对我的非分之想,死了这条贼心。”
“……”
五分钟后,柜员站在高瑞面前,哆哆嗦嗦地传达徐翘的意思,却怎么也不敢把原话原封不动地说出来,于是就转述成了委婉版本。
“那位小姐说自己穿不惯这么贵的裙子,也不喜欢被钱收买,所以婉拒了小程总的好意。”
高瑞有点意外。
作为程浪的特别助理,他当然知道,自家老板这两天邂逅了一位美丽动人的高速收费员。
当向来善解女人意的总裁,偶遇买不起漂亮裙子,满脸歆羡望着橱窗的灰姑娘,剧情的走向显而易见——当时,正在二楼露台巡视分店的程浪努了努下巴,叫他去给那位小姐安排安排。
却没想到,灰姑娘拿的是《流星花园》里视金钱如粪土的杉菜剧本。
拼死拼活打工一年也赚不到的裙子,就这么义正辞严地拒了,连总裁的面都不肯见上一见。
高瑞回到大厦顶层办公室时,程浪的视察已近尾声。
兰臣百货的副总经理李年达站在程浪身后,正点头哈腰地问着什么,得到回应,就对站在面前的几位分店职员挥了挥手:“没你们事了,下去吧。”
——前后态度,那叫一个云泥之别。
反倒程浪笑着对众人道了句“辛苦”,甚至在一个年轻姑娘战战兢兢转身时,提醒了句“鞋带开了,小心些”。
小姑娘红着脸讷讷道谢。
高瑞站在门边暗暗叹息。
刚进入职场时,他以为像程浪这样的人物,应该也和李年达那类人一样惯常对下疾言厉色。后来才发现,其实越是手中权势不够的人,越会仗势欺人,真正身居高位者,反而从不彰显自己的身家。
但这时候,要是跟这个脸红的姑娘一样,把他们在人前的平易近人或一时兴起的撩拨当作某种讯号,那就大错特错了。
这世上最难接近的,不是外冷内热的人,而是程浪这类看似离你咫尺,实则可能距你十万八千里的人。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处处留情者,最是无情。
等人散了,高瑞走到程浪身边:“小程总,车已经备好。”
程浪点点头,起身之前,见李年达欲言又止,问:“李副经理还有事?”
李年达咬咬牙,脸上肥肉跟着心一横:“小程总,这事我原本不该说,可我实在瞧不过眼……您不知道,其实王经理今儿个压根没病。”
程浪饶有兴致地点点头,知道他是在说兰臣百货的总经理:“那怎么告假?”
“是上头交代的,说不让接待您,要给您……给您个下马威!先头我也得了指示,可我想这哪成啊,您为集团呕心沥血,大老远劳神劳力,纡尊降贵地……”
高瑞轻咳一声,李年达一个悬崖勒马打住马屁。
程浪抬了抬眼:“听李副经理的意思,好像对‘上头’颇有微词。”
李年达叹息一声:“这事吧,说来话长。”
“那让高特助安排,改天你和他详说。”
李年达忙不迭应好,屁颠屁颠地送人出了大厦。
进到车里,高瑞才转头问程浪:“这李副经理高枝攀得这么明显,您当真给他面子?”
“他手里有支持他卖主求荣的‘料’,”程浪随手翻着后座一份财经报,“否则不敢这么讲。”
“那拿到‘料’之后……”
“事成后,把他‘弃暗投明’的消息放给我们程总,等程总把人开了,替我跟李副经理表达一下无法共事的遗憾。”
卖主求荣的人,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高瑞明白这忌讳,只是偶尔,还是会对程浪这样无视所谓“君子礼法”和“道德伦常”的手段感到胆寒。
不过,跟着这样的老板,他真该改名叫“高枕无忧”。
他正思忖接下来跟李年达周旋的事,忽然听见程浪发问:“那小姑娘呢?”
“哦,是这样……”高瑞把柜员的转述讲了一遍。
程浪眉梢微挑,笑了一声。
高瑞琢磨不好他的态度,总觉得他心情不差,于是顺着他的气天花乱坠地夸:“在这位小姐身上,看不到一丝一毫贪慕虚荣的拜金主义,身在浮华的大都市,能够这样出淤泥而不染,是夺(多)墨(么)难能可贵!这样清纯不做作的姑娘,多找您那五十块钱肯定是巧合,绝不会是像李副经理一样耍心机攀高枝!”
程浪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指尖似有意似无意地在报纸边角摩挲着:“今天还有什么行程?”
“下午有个黎顿酒店的剪彩仪式,朱家在半个月前向兰臣送了邀请函,您看,您要赏脸参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