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乘风见她走近,立刻收了小册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苦啊,心里苦啊,主子交代了,今日有关王妃的一切行为、语言、乃至表情都得一字不落一点不差地记回去给他看,方才王妃说了那么多话,还句句都生涩难懂,他这手都快记断了。李观天是最会察言观色的,这等苦差事,为何要交给他这专攻骑术的,不交给观天呢?
他恨得牙痒痒,看见江凭阑却一脸谄媚,“嘻嘻嘻,王妃您回来了,王妃您辛苦了。”
江凭阑笑嘻嘻摊开手,“拿来。”
“什么东西?”李乘风无辜装傻。
她难得有耐心,“写的什么,拿来我瞧瞧。”
他扑通一声跪地,“王妃您饶了我吧,您若不饶我,殿下就饶不了我,殿下若饶不了我……”他“哇”一声,“我就要挑一辈子大粪了哇——!”他一面泪奔一面朝立在一旁的兄弟们使眼色,似乎在示意他们帮他解围。
七名护卫冷眼旁观,毫无平仄地平静对话,从左到右一人一句。
“我曾以为。”
“挑大粪很苦。”
“却不想最苦的还是。”
“夹在主上与王妃之间的差事。”
“因为可能时不时就要被罚挑大粪。”
“唉。”
“我可怜的乘风。”
李乘风满脸绝望地听完了这段点评,可击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却还是他们的宁王妃——“你不拿来,我就让你挑两辈子大粪。”
最后的结果是,李乘风乖乖交出了册子,但江凭阑并没有予以没收,而是对其中的错字、漏字进行了修正。
所谓错字、漏字是这样的。
“‘只见王妃露出了魅惑的笑容,缓缓道’,这一句不对,‘魅惑’一词太女气,改掉,改成‘邪魅狂狷’。”
“‘说时迟那时快,王妃从马上跌了下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这一句不妥,你这样改,‘说时迟那时快,王妃一个托马斯全旋起倒立转体一百八十度接直体后空翻转体两周半,完美落地’。”
彼时满头大汗操着笔的李乘风不解问,“王妃,托马斯是什么?”
“废什么话,照写就是。”
李乘风顺从点头,写下了“他妈死”三个字。
改完稿,优哉游哉嚼着草根的李乘风自以为逃过了一劫,为争取在主上那里取得附加成绩,乐呵呵问江凭阑:“王妃,请容属下采访一下您。”
“采访”一词当然是跟江凭阑学的,她心情不错,也嚼着草根,一边慢悠悠骑着马一边道:“问。”
“您刚才同喻老夫人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比如,您为殿下抱不平那段,以及您与殿下伉俪情深那段。”
“当然是假的,套路懂不懂?”她白他一眼,一吐草根,“现在的人啊就是八卦,难道你不该采访一些更有意义的问题吗?比如,王妃,能跟镜头讲讲您是如何想到今日这计策的吗?再比如,王妃,冒昧问一句,您是用什么法子抓住谈判方的弱点的?”
身后七名护卫听着前头两人对话忍不住摇头感慨。
“今日一见才发现。”
“王妃跟主上一样。”
“浑身都是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