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夜,杀人天

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吱呀”一声关上,江凭阑见商陆走了,便打理起这些时日以来被整理归类的密报,一边自语道:“正月十五新帝登基,建国大昭,定都原微生皇城,更名‘昭京’。武丘平任镇国大将军……”她忍不住笑出声,“这封号真是见一次笑一次,还镇国呢,大昭有这种国宝,不阵亡就不错了。”

床上的人淡淡看她一眼,似乎早已习惯她这不饶人的毒舌,继续闲闲喝茶。

“今日二月初七,微生是一月末旬入的西厥境内,没传来什么不好的消息,大约一切都还顺利。”她细细思忖了一会,偏头问喻南,“我那些保镖都被我分派去了大昭各地,皇甫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没有你想要的。”他将茶盏搁到床边小案几上,顿了顿又道,“阿六和十七昨日到的甫京。”

江凭阑轻轻“咦”一声,倒不是奇怪他俩没第一时间给她传信,而是,“他们的脚程居然比我们快这么多?你是不是刻意绕了远路?”

“是,”喻南低咳几声,“总得先养好了伤。”

“我看不是。”她瞥他一眼,“你是想拖时间,好在二月十几才出现在甫京,给神武帝来个措手不及。”

他笑了笑,“既然你这么说,那便算是吧。”

……

入夜,闷湿的空气里氤氲着一股泥土的腥味,江凭阑仰躺在床上,不敢翻身以免扰了对床那人歇息,只得大睁着眼望着天花板。

这间客栈地处半山腰,前边是坦阔的平地,后背贴着山石,空气里的腥味令她想起沈府密道外那个蛇窝,总觉得地上有蛇簌簌在爬,实是睡不着觉。好不容易有了倦意,半梦半醒间听见敲门声,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一偏头感觉床前有人,大惊之下便要坐起,忽然被人按住了肩头。

这手势再熟悉不过,她立时停住了动作,然后感觉到手里被塞了什么东西,质地柔软,似乎是她的衣服。

今夜无月,屋内又熄了烛,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只能根据这件衣服猜测喻南的意思,放轻动作开始穿。

喻南走开去,附到门边道:“谁?”

门外似乎是店里的伙计,细声答道:“楼下的房客说方才瞧见了蛇,从窗子外游走了,怕正是往客官您这间房来的,小的特意来提醒二位一声。”

“多谢。”喻南答完这一句便无声步至床边拉过江凭阑,带着她掠出了窗子外。

他们这边一掠出窗,身后门“砰”一声被推开,门窗对流,霎时间风声大作。江凭阑被喻南一路拉着跃上客栈背面山石,沿着山路往上奔去。

她并未对这一举动产生任何异议。首先,离开是对的,这么黑的天,哪怕是喻南这般目力过人的习武者也不可能看得清蛇往哪游走,最多只能靠声音辨别,那店伙计说的一听便是假话。其次,不带走商陆也是对的,一来,他们并未对这个人完全放下戒心,二来,即便她当真无害也是个拖油瓶,况且留在客栈比跟着他们还更安全。

“你省些力气,”江凭阑在疾奔中捏住他的手悄悄用力,“我这些时日已经悟出了门道,自己也能使些内力。”

“来不及,”喻南答得很快,“对方非等闲之辈。”

江凭阑微微蹙了蹙眉,喻南口中的“非等闲之辈”该是怎样的人物?不废话,不使计谋,不拖泥带水,直接杀上门来的人物……一声惊雷响,雨簌簌落下,她敛了敛神思,专心望着蜿蜒向上的泥泞山路。

“对方有几人?”

“只有一个。”他答,抬眼望了望远处庙宇,“太快,必须打照面,就在那里。”

江凭阑扭头看一眼,风雨里隐约有个烟灰色的身影正往这边趋近,那速度的确太快,几乎要成了一抹剪影,喻南伤势未愈,又得带着她,要不了多久便会被追上。

两人一路疾奔向山顶,喻南一把将她推进了山神庙里,隔空一掌阖上门道:“待着。”

四扇大开的木门“唰”一下被阖上,与此同时烟灰身影至,喻南一掠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