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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以璇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没彻底出戏,一路半懵半怔的,从更衣室匆匆拎了衣服鞋子就跟着边叙上了车。
等他发动车子,她才回头望了眼舞蹈中心“真就这么走了?”
边叙打着方向盘问“知道丁玲的悲剧源自什么吗?”
梁以璇直觉他狗嘴吐不出象牙,不想搭腔。
但狗嘴又怎么会因为别人不搭腔就放弃表达欲。
边叙自顾自接了下去“源自想太多。”
梁以璇不太高兴地说“但她后来还是下定决心逃上岸去了。”
故事的后来,丁玲辗转思虑过后,终于还是在下一次船靠岸的时候偷偷溜上了岸,像只出笼的鸟儿一样四处游逛,在身无分文饿得发昏的时候,遇到了善良的酒肆老板娘。
“逃?”边叙似乎对她的用词不太认可,“她最后一定重新回了那艘船。”
梁以璇一哽。
因为丁玲只是一个配角,她的戏份在和老板娘挥别之后就结束了,人物结局也留了白。
乐观地想,也许丁玲后来又有了新的际遇。可是作为丁玲的饰演者,梁以璇清楚,边叙说的那个结局才更符合丁玲的命运。
丁玲确实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逃离了父亲,去看了一次岸上的世界。可是从小生活在江上,不谙世事的她并没有独立的能力。
对她来说,那个世界到处充满危险,她能逃到哪里去?
边叙偏过头,看了眼默不作声的梁以璇。
上次梁琴出现在医院以后,他看出这对母女关系不对盘,让人打听过梁家的情况。
大致晓得了,梁琴年轻时曾是北城名动一时的优秀芭蕾舞演员,在事业黄金期嫁给了梁以璇的父亲,却在婚后不久和丈夫感情破裂,协议离婚。
被生育耽搁了近一年的事业,生下梁以璇以后,梁琴很快回到北城芭蕾舞团,继续专心跳她的芭蕾,把梁以璇交给了南淮老家的曹桂珍。
梁以璇跟着外婆长到六岁。那年,梁琴因伤病退役,没能坐上首席主演的位子就离开舞团,回到了南淮。
梁以璇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跟着梁琴学起了基础芭蕾。
到了梁以璇十岁那年,梁琴为了更方便亲自培养女儿,托了过去的人脉和关系重新去了北城,在北城舞蹈学院附中任职起芭蕾专业的教师。
而梁以璇也在同年争气地考上了北舞附中,开始了长达七年的专业芭蕾学习。
直到十七岁毕业那年,原本应该继续留在北城发展的梁以璇独自回了南淮。
客观来讲,梁琴过去所在的北城芭蕾舞团才是国内首屈一指的行业金字塔,以梁以璇的基本功功底,照理说不会进不了北芭。
而留在可以依附母亲人脉的北城,对梁以璇的芭蕾事业也能起到一定帮助。
但梁以璇却选择离开北城,离开母亲,进了南芭。
这其中的缘故当然就不是随便能打听到的了。
但看了今天的《垆边》,再回想上次梁琴跟梁以璇说“当初答应让你回南淮,是以为你能更适应南芭的风格体系,比起留在妈妈那里可以更快出挑”,边叙多少有了猜想――
跟十五岁的丁玲一样,十七岁的梁以璇也曾鼓起勇气,叛逆地逃过一次。
沉默了一阵,梁以璇低头戳着指甲盖说“说不定后来丁玲在岸上找到了赖以生存的活计,比如老板娘收留了她,让她留在酒肆打工,她就不用回船上了。”
边叙一脸冷淡地摇摇头“那如果她父亲找来了,非要她回去呢?”
梁以璇有点语塞。
因为她觉得,丁玲会妥协的。
梁以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耐心,跟边叙讨论起一个虚构人物的命运。
而且边叙的话还说得这么不中听。
她想了想,皱起眉来“你怎么这么烦人,你就不能让我给她编个好结局吗?”
“没说不能,”边叙抬了抬眉,“但她的好结局不是靠好心人收留,或者靠运气好,没被父亲找到。”
梁以璇偏过头去“那靠什么?”
“她自己。”边叙直视前方开着车,慢悠悠地说,“一个独立的个体有一百种方法挣脱牢笼,前提是她必须确定――无论谁来,无论发生什么,她都绝对不会再妥协地回到那艘船上去。”
梁以璇盯着边叙的侧脸,轻轻眨了眨眼。
“转过去,”边叙瞥她一眼,“这么看着我怎么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