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一猛地合上窗帘,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险些要冲下楼去,把那个冻得要命的男人领上来,可是……即使受过再多的伤害,也没有人对此麻木,也没有人,会再轻率地做出什么决定,让自己再狠狠地伤上一回。
他承认自己胆小,那呼风唤雨刀枪不入的终究只是蜗牛的一个自欺欺人的壳子,用来掩藏着他内里柔软的身体。成长是一辈子的事,原来那年寒冷的冬天,他以为自己已经抛弃的那个温和怯懦的孩子,一直都还在那里。
屋里的人想了一宿,屋外的人等了一宿,天光大亮,进出的人都用一种诧异的眼神看着门口这个落拓憔悴的男人和那一地的烟蒂,王树民挂着巨大的黑眼圈,双目无神地盯着门口,出来一个人,不是他,又出来一个人,仍然不是他……
谢一拿起电话拨给蒋泠溪,他说:“泠溪,我有些话不吐不快,你听就好,不要打断。”
他讲起童年,讲起那个从建立的那天开始就注定了要破碎的家庭,讲起谢守拙的酒气,黄采香的旧书,还有那个荷花池,那年医院里的味道……所有所有根源的东西。
“昨天那个失踪了好多年的男人出狱了,我去接的。”谢一顿了顿,“突然发现有种违和感,我觉得,他好像怕我。”
“怕你?”沉默了半天的蒋泠溪终于开口。
“他怕我,又有种想依靠我的感觉,我觉得是监狱里那么长时间,他已经有点不知所措了。”谢一笑了。
“你呢?”蒋泠溪问,“你怎么想?”
“我?”
蒋泠溪长长地叹了口气:“小谢,你活了那么多年,其实一点都没长进。”
谢一一愣。
蒋泠溪说:“你明明就已经不是那个小孩子了,可是你心理上却总是不能脱离开那个小孩子的状态,你总是装成正常人,可是内里却不是那么回事。我问你,现在那个老男人还能伤害你么?”
谢一沉默。
蒋泠溪问:“那你到底还在怕什么?”
那你到底还在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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