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烽火望炊烟(1)(身旁有人认出何二,轻声说...)

夜阑京华 墨宝非宝 3103 字 8个月前

身旁两位公子认出何二,轻声说到何家七先生今夜压轴的《鱼肠剑》,一人笑言若能和七先生对两句戏,便死而无憾了。身旁友人嘲说,你能担得起什么戏?那公子打起手势,念说:“君子生平运不通,苍天为何困英雄……”

苍天为何困英雄?

她该高兴,他终要挣脱樊笼了。

那天谢骛清没把压轴戏听完。何未在招待贵宾的地方,和他隔着一道屏风和几个八仙桌,能见屏后的重重人影和他。

《鱼肠剑》这一出唱的正是名将伍子胥成功逃出昭关,结识四大刺客之一的专诸,更以萧声引来吴王,自此人生重新来过,大仇即将得报的一场。

后来她想,真是送行的一场好戏。

二月初二龙抬头。

那天邓元初的副官送来一个木匣子,叮嘱务必要送到二小姐本人手里。

她刚结束国学课,不大在意地摸着匣子的铜锁扣,打开那紫檀木匣子盖,见里边竟有一只玉制的酒杯。小小一只,薄如蛋壳,有光便能透出碧色光。

匣子里有两个杯型空缺,只有一只摆着杯子,另一处放了把铜色钥匙。

“这不是夜光杯吗?”杜老先生赞叹,“还是上品中的上品。这夜光杯薄如蛋壳,透着光……”杜老先生见何未的眼睛红着,微微一怔,面前女孩子的泪水就在眼里。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每个字都合了他在北京的日夜。如今他已是醉卧沙场征战四方的将军,这是迟来的分别信物。

而这把钥匙……不用猜,必是百花深处的院门钥匙。

她眼睛更红了。

杜老先生凭着阅历判断此刻必须走,刻不容缓,当即掉头出去了。

何未盯着匣子看了两个小时,最后抱着它到多宝隔前,找到最隐秘的一个地方,小心放入,上了锁。柜子锁的小钥匙没地方藏,压在了抱厦插梅花瓶子的底下。

到夏天,北京的总统大选越来越热闹。

竟有军阀把前总统乘坐的火车扣下,逼对方交出大总统印和辞职书后,才放人家走。

那天何未去看望哥哥的老师,老师感叹这荒诞的乱象,提到了坚定反军阀的谢骛清,评价他一心为统一的坚守难能可贵。

“自虞夏商周,我们几千年坚守的都是四海归一,”她像评价一位不太熟的友人,轻声道,“老师不也在坚守吗?您是对外战斗的人,也为了统一。”

老师笑了,随即问她:“最近在看宅子?好事要近了?”

这误会太大了……

她解释:“邓元初到京有半年了,家里催着买宅子。我帮他看而已。”

“此人不错。”

“是不错,”她认真道,“还请您在公事上多提点他,他对外交兴趣浓厚。”

邓元初自从被借去外交部,越做兴致越高,索性调过去了。何二家在外交上资源多,又因做航运更有助益,于外交这一途的根基远胜邓家。她想用家里的面子,为邓元初寻位良师。

“有才学有良知的后辈,我都会照顾。”老师笑着应下了。

离开老师家,她到什刹海西涯,带邓元初去看几处宅子。

她熟知北京大小王府官宅,陪他逛了大半个月。京城很快传出,邓家公子苦心追求见了光,同何二小姐开始着手看宅子了……也难怪哥哥老师会问。

“为何这些宅子要挤在什刹海这里?”邓元初不解。

她笑笑:“过去那些王爷们多是闲职,他们每天最要紧的事就是去朝里打个照面,住的远了嫌麻烦,就选了这里。背靠西涯之海,风景好。”

何未和邓元初走得累了,也不嫌简陋,两个富贵人寻了一处凉棚摊子,全包下来,连带随同的副官和姑娘们都要了凉茶和酸梅糕,坐下来乘凉。

自己人在外围守,方便他们说话。

她打着扇子,懒懒地道:“你要不急着买,就等恭王府出手,我听说他们想卖的。”

“估价四十万的宅子我可下不去手,”邓元初笑说,“某位仁兄若没在广西烧了那一批烟土,倒是能买得起恭王府。”

何未摇扇子的手停了。

“抱歉,勾起你心事。”邓元初诚心道歉。

她摇头:“我挺高兴你说他的,最好多说几句,能多了解他一些。”

她轻声关心他:“在这里还习惯吗?”

“实话是,不想习惯,”邓元初苦笑道,“我其实想跟着清哥去南方。但他说,不需要每个人都去冲锋打仗。他让我不要往南方跑,留在北京。北京这里的外交部是被外边承认的,而且使领馆都在这里,能一些实事为国效力。”

“外交部是需要人,”她关心问,“听我哥哥的老师说,你最近在和日本谈判,要收回旅顺和大连?没有成功?”

邓元初颔首,轻叹说:“清哥在前线浴血奋战,我却一事无成。”

每到这时候外交官们扛得压力就很大。

不过这几个月大家都在抵制日货,实行经济断交来支持外交部。全国上下一心。

她轻声安慰邓元初:“会好的。”

闷热的风,让湖面起了一丝丝的涟漪。

她看湖面,想到谢骛清在南方,却不知在南方何处。

“他当初说必须走,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想知道更多,好能了解南方战事。

何未身在北京政府这里,对广东政府了解有限。平时听人说都是已发生的大事,南方的情况究竟如何,恐怕只有问邓元初这种人才能清楚。

邓元初轻声说:“那边形势复杂,须从去年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