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陆晚丞神采奕奕,脸颊和嘴唇都有了血色,双眸璀璨,隐隐带着少年意气,仿佛回到了今年暖春之时。那时的陆晚丞还不用坐轮椅,甚至会没自知之明地尝试抱起他。
如果……如果陆晚丞身上的那件衣裳没有大那么多,如果他的双腿还有知觉,他或许也会觉得,陆晚丞说不定真的要好起来了。
陆晚丞就坐在那里,静待君来。
林清羽张了张唇:“晚丞。”
陆晚丞反应稍显迟钝,先是一怔,而后慢慢地转过头,看着他,展颜微笑:“你回来了。”
和平时见到他的反应没什么区别。
林清羽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一撞。
陆晚丞说了那么多次想看到他穿嫁衣画花钿。为何等他真的穿了,画了,竟半点特别的反应都没有?
他抬起手,试图去触碰陆晚丞的眼睛。他的指尖几乎要碰到陆晚丞的眼睫,陆晚丞依旧睁着眼睛,眼帘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嘴角弯着,笑得极是好看:“你今日回家可有吃岳母大人亲手做的梅花糕?对了,清鹤的门牙长回来了没。”
林清羽的手在空中僵了一僵,缓缓落下:“吃了,长回来了。”
他怎么忘了呢。陆晚丞全身上下都是毒,出现什么情况都是正常的。他怎么能忘了。
“我让欢瞳也备了点梅花糕,”陆晚丞道,“你再陪我吃点?”
林清羽点点头,听见陆晚丞又唤了声“清羽”,开口道:“好。外面冷,我推你回去。”
林清羽推着陆晚丞来到厅堂。按照高门大户的规矩,用膳都该在厅堂用。以前陆晚丞是懒,要人把饭菜送到他面前。后来,陆晚丞渐渐病重,饭菜即便送到床前,他也吃不了多少。
欢瞳让小厨房备了一桌子菜,红着眼睛上完菜正要下去,陆晚丞叫住他:“有酒吗?”
林清羽不允许自己手里的病人饮酒。两人成亲这么久,一次酒都未喝过。林清羽道:“你的身体,不宜饮酒。”
陆晚丞道:“可是,我已经十八岁了。”
“这和……”林清羽深吸一口气,拿出平常的语气,“这和你几岁没有关系。”
“怎么没关系。十八岁意味着可以为所欲为。好不容易挨到十八岁,怎么能什么都不做就……”陆晚丞一顿,笑道,“林大夫就让我喝一杯吧。”
林清羽稳住气息,吩咐欢瞳:“去拿酒来。”
欢瞳给两人上了酒,低声道:“两位少爷没别的事,我就先退下了。”他怕他再留下,会忍不住哭出声。
陆晚丞道:“你走了,谁伺候我吃饭?”
欢瞳不知所措地看向林清羽。林清羽道:“我伺候。”
陆晚丞微微一怔,佯作惊讶:“这么好?”
林清羽给陆晚丞盛了一碗汤,凑到他嘴边:“张嘴。”
陆晚丞乖乖张开嘴,小心翼翼地就着他的手喝下一口汤,露出满足的表情:“再来一口。”
陆晚丞吃了没几口菜,就说要喝酒。酒是事先温过的,欢瞳特意拿的温和的梨花酒。酒液入口无辛辣之感,酒香经久不散,陆晚丞抿了一口,很捧场地说:“好酒。”
明明他喝药时,都不会觉得药苦了。
林清羽偏过头,不忍看他。他听见陆晚丞问他:“清羽,我们成亲时喝的合卺酒是这种酒吗?”不等林清羽回答,他又自顾自地说,“合卺酒你总不会也是和公鸡一起喝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