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鸾摇摇头,“你想简单了。再密的数罟也总有百密一疏的地方,想要施展的人,总是有我们不知道的法子,像水一样漏出去。”
翠儿皱眉:“既然您都知道,何必还强留申不亥他们呢?”她不解,“他们明明什么也不做,走了不是更好吗?也不会有人给您添乱添堵了。”
辛鸾忍不住笑了,“你以为我是为了抖威风才押着他们?”
笑过之后,他垂下眼睛,低沉了声音,“我才不想留他们,他们若是无足轻重之人,只要没染病,能显神通走就走了,不要让我知道,我也懒得计较,可是谁让他是右相呢?他走了,他的门生故吏还敢呆吗?朝廷官吏走了,百姓还敢呆吗?”
辛鸾扶了翠儿一把,往高坡上走,一路行来有疏通水道中的淤泥的民伕,有在火塘里烧毁沾着血迹脓疮的衣物被褥的医者,沙土旁有人搭帐篷,亮起微弱的灯火,影子暖暖地投映在篷上,忽地有人带着面巾全副武装地冲出来,翠儿一不小心和他对视,镇静疲乏的眼睛,回挡铜墙铁壁般的麻木,“深夜不要乱走,赶紧回家。”口气不善,他把她和辛鸾当成了夜游闲逛的百姓了,翠儿讪讪点点头,辛鸾隔着衣裳握住她的手腕,快步扯了她一把。
深入病区,能看到更多赤炎化形的人,有的抬着重病人转移,有些急运着东西在迅速狂奔,医署外面病人排着队,病恹恹地站着、坐着,头垂得比肩膀低。
“诶,那个是卓少爷罢。”
翠儿眼尖,正瞅着没人呆的黑泥墙角,一个手上绑着黄色带子的少年背对着他们盘腿坐在地上,弓着腰,对着墙,头发很乱,塌着肩膀。
还真的是他。
辛鸾走过去,没什么力气地朝着他的屁股踢了一脚,卓吾立刻烦躁地回头大吼,“他妈的谁啊——”看到辛鸾后又立刻闭上嘴,慌乱地抓起扔在一旁的面巾蒙上脸,辛鸾这才看到他的眼睛是肿了。
“怎么了你?”辛鸾蹲下身,前几日他自报奋勇,还是要与黑熊搏斗的架势,他哥把他从赤炎一队调到武道衙门,不至于到现在还生气罢?
“你离我远一点。”卓吾闷声闷气把自己挪远,“我刚抬了个混老头上来,备不住就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