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窃脂踏上高处。
看着一张张不阴不阳、不痛不痒的脸,孤立无援、两眼通红地,剖心肝般地怒吼!
她此生从不左顾右盼,一路纵横,大步流星,可是她从没想过,千难万阻都没有困过她,千千万柔软的舌头竟可以把她逼到如此狼狈!
滔天的舆论面前,不是所有人都有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义气。
申豪隔着栈道,就要冲了过去,可在瞥见二楼忽然出现的身影,又生生顿住了脚步——
“红窃脂!”
楼梯的转角,另有一人深衣甲胄,三步并作两步登上二楼来。
不同于一般南境将领会用的缄帛布甲,来人胸前上臂的甲胄乌黑密实,粼粼闪着寒光,一群人一见,立刻惊疑不定地交换了个眼神,惶恐地掂量起此人军中的分量,而红窃脂倏乎转过身去,见了来人的脸庞,登时红了眼眶——
“邹吾……”她嘴唇嗫嚅,强忍哽咽,“你怎么回来了?”
邹吾一脸沉肃,直接走向她,“下来,我们回去。”
他一身戎装,神色森然,视一楼人如无物。
人群却不禁窃窃私语起来,“他是邹吾?”这样的低声询问此起彼伏。
他们谈论了他太多日子,把他说的像鬼怪,像妖魔,像十恶不赦的凶徒,像老奸巨猾的恶吏和奸臣,偏偏没有想到是这般的模样。惊人的年轻,惊人的俊朗,跟所有的二十刚出头的年轻人一样,下颌窄削,身材挺拔,但又和所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又不一样,有绝不同于寻常人的气度和峥嵘。
邹吾一手揽着红窃脂,一手放一锭银两,半句话也没有的就往楼下走。
挨挨蹭蹭的人群起了骚动,像是见不得他大摇大摆地来,又大摇大摆地走一般,推推搡搡几个人,鸡鸭一般轻声叽咕起来!而邹吾根本也不想理会他们,带着红窃脂都已走下了楼梯窄处,偏偏忽听头上大喊:
“不许走!”
紧接着,凌空飞来几道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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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吾是当真不想和他们计较,刹那中还以为是什么拙劣的暗器,他从容地侧身,揽着红窃脂的肩膀主要为她遮挡,另一手凌空一抓,不想那根本也不是什么暗器,他只是略微一捏,下一刻,粘稠腥臊的异物直接迸射了他满头满脸,恶臭扑鼻!
“邹吾!”
红窃脂吃惊大喊!
那不是暗器,那是几枚臭鸡蛋。
邹吾从外面巡防回来,衣甲都没来得及换,此时只能难堪地半闭上眼,任蛋黄混着蛋清蛋壳,蛇形一般粘稠地滑下他的脸,沾污他光鲜干净的甲胄,一点一滴地落下!
整个酒楼,静了一刹那……
扔鸡蛋的人估计也是没想到自己可以得手,怔愣着,紧张不安地,扫视四周——
几个弹指间,众人的目光在震惊中传递交汇,然后,堂倌第一个发笑,好赌的老九第二个发笑,接着是无数人加入进来,对着邹吾的狼狈,这笑声宛如一场瘟疫的飓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