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在许多人看来,垚关之时,辛襄放声喊出邹吾是乱臣贼子时,已经是站在自己父亲这一边,可是西旻在和他共度完那一夜才知道:他不是,他从没有放弃过他的阿鸾。
她垚关前夜与辛涧的秘奏,辛襄并不知情,事后她再回想才知道辛襄临时的应变是真的惊人!他在当时乱成一片,几乎算是铁板一块局面里,在天下人面前,生生撕开了一线转圜的余地,他那一句邹吾的乱臣贼子,并不是要置辛鸾于死地!他是在将骂名推到邹吾身上,保全辛涧,也保全辛鸾!哪怕将来真有万不得已,他还可以有最后一条线来辗转腾挪!
更可怕的是,哪怕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他居然仍此心不熄,仍然锲而不舍。
屏风之外,辛涧不动声色地看着辛襄侃侃而谈,看这个骄傲又严密的儿子把所有异议之声,一个一个全部压了下去,最后,书房之内,再无人说话。
辛涧抬了抬眼皮,一锤定音,“那就按公子襄说的,定策,传檄,布告天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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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鸾从大朝会下来,已经饿到虚脱了。
他寅时被推醒就没有进食,穿完朝服洗完漱就直奔赤炎行营定策,之后又连轴大朝会和南境众臣子商议。
就像他想的那样,申不亥、向繇等人早就一早接到消息,若不是他留了一招先手,恐怕朝会上文臣直接就要炸锅了。
“先吃饭,不行,太饿了……”
下了朝,辛鸾简直是边进殿边脱衣服,高声就喊,“翠儿!饭好了没有,没好就让我先垫点能吃的。”
翠儿是邹吾送来的婢女,也是那日在极乐坊为她侍酒的小姑娘,他从武道衙门那天前脚灰溜溜回钧台,后脚邹吾就着人把这姑娘赎身送了过来。
“让她照顾你起居吧,小姑娘知趣又嘴严,更主要的是机灵,放在极乐坊那种地方,埋没了。”
传上钧台宫的字条上如是说,辛鸾当时还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邹吾心细如此,任何一枚闲棋都不放过。
小姑娘被送来时战战兢兢,辛鸾看着她还跟她开玩笑,问她,“你之前和我说极乐坊不兴说真名字,现在能告诉我了罢?”
小姑娘惶恐跪倒,没想到辛鸾还记得当时一句戏语,“做殿下的奴婢,名字当然是殿下来定,奴不敢作主张。”
辛鸾看了看她,很是宽容,“没关系,我让你做这个主张,又不是猫儿狗儿不能说话,你自己的名字,就自己来定。”
小姑娘是贫苦人家卖到极乐坊的,原名就是翠儿,她也想不出别的,便叫了回去。
辛鸾让她不用怕,先跟主事学着规矩,还送了她一句,“富贵贫贱都是你自己的缘法,今日你从极乐坊登这钧台宫,不是谁给你的宠幸,只是你自己做到了罢了——若是将来不能谨小慎微,关键时抓不住机会,那眼前浮华,也都只是一时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