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吾小心翼翼地抚着那一道伤疤,低声,像在和梦中人对话,“当时是不是很疼啊?”
辛鸾轻轻摇了下头,摇完头发现不对,又点了点头。
自责在刹那涌满了邹吾的胸膛,他痛心地想,当初自己不该拖延战况的,辛鸾手不能提一个孩子,他一时疏忽竟给他落了这么大一条伤疤。
“青要山的面脂是不是不伤脸啊?”
辛鸾没防备他忽然说到这里,忽地“咯咯”笑了,“那你要为我当昏君吗?因为一盒面脂冲破东南封锁线?”
他现在想起申良弼这番话还是觉得好笑,原本他也挺在意脸上这条疤的,曾经一度害怕邹吾嫌弃他丑,但是现在看到他比自己还在意,他忽然间奇迹般地就不在意了。
听他这么说,邹吾也想到那个傻大个子申良弼,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申不亥到底是怎么养出这么一个活宝的。”
辛鸾点头:“是啊,我和南君都不敢说这样的话,他怎么就能说得出要两军停火给我送彩礼呢?”
邹吾与“彩礼”一词不期而遇,忽地就一哽,没说出话来。辛鸾倒是没太注意,扭头看了看这厦子,在软垫上展开了手臂,轻轻拍了拍,“不过你这个露台看起来有些特别哦,我在东境没见过,南境也很少吧?”
邹吾迅速地收拾了情绪,答他,“对,这是西南一带民居的设计,叫‘厦子’,每家每户都有。”
“用来乘凉的?”
“是用来晒太阳的。我们那四季日照充足,经常午后备好茶和茶点,请三两好友一起消磨。”
辛鸾想了一下那个场景,觉得很是惬意,“我没去过西南,有机会你带我去吧。”
邹吾垂着头温柔地看他,“好啊,有机会我带你去。不过那里经常被你们天衍说成是外化之地,南君、西君都不肯领那一块属地的,你可得做个准备。”
他言辞轻柔,用沉重的家国大事和他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辛鸾有所准备,没对那句“外化之地”多心,却被一个“你们天衍”的“你、我”区隔,刺了心肺。
他眼睫一颤,神色如常地接,“我知道那个因由,‘西南三杀’是天衍的责任,百姓不服也是寻常。你不要这样说自己的家乡,这世上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外化之地’,世人还说四境都是礼义德化之乡呢,南境不还是照样被弄成了这个样子。”
邹吾一怔,他很清楚眼前人是他的小爱人,但是也很清楚,刚才那一番话不是他的爱人辛鸾说的,那是高辛氏的主君辛鸾说的,他明明白白、坦坦荡荡地在跟他坦陈,他对他西南故土宽济怀柔的态度。
辛鸾满怀期待地看着他,期待他给些正面的反馈,偏偏邹吾过于动容,抿了抿嘴唇,一时语塞。
就是这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相对无言,空气都跟着胶合的时候,两个人各怀心事,根本没防备有人悄声走了进来。
来人自认十分倒楣,转过天井,乍一见就是院坝凉台上俯仰景象,一时尴尬得进退不得,只好咳嗽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