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鸾却并不配合他,把头一扭,拒绝进食。
“不饿吗?”今日的碗底似乎太热了,烫得人心尖都在颤抖,邹吾叹出一口气来,对辛鸾说,“人在空着肚子的时候,更容易想家。”
辛鸾的眼波轻轻地动了一下,倔强地将脸朝着一侧,还是不肯说话。
邹吾克制地呼出一口气,点膝站起身来。
虽然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他心中还是难免烦恶。千寻征的劝杀辛鸾的话言犹在耳,他虽不认同,但是知道老师其中一句话说的还是对的:鸟类最怕应激,每当遭逢大变他们自己就已经无法应对,邹吾他或许能游刃地应对逃亡千里的困境,但是他应对不来一个一蹶不振、了无生趣的人。就像他幼时也曾救过一只麻雀,那小东西叽喳婉转,身娇体弱,却还是宁可哀哀而亡,宁可气死、饿死,也不肯吃一口谷子活下来。
这的确让人痛惜,可也的确无能为力。
邹吾侧身背对着辛鸾,一时也不想再管他了,正要举步出去,身后人却忽然低哑地开了口,他声音滞涩,却还说得分明,问:“这是哪里?”
这句话留住了邹吾。
他转过身,目光凝住他,“南阳——听过这里吗?”
辛鸾慢慢摇了摇头,开口问,“距离神京哪里?有多远?”
他刚刚醒来,对做自己的所在很是关心,只是他说起话来嘴角一道皮肉外翻的伤口便轻轻撕扯开,绽开鲜红血肉,一张一合都看得人心惊动魄。
邹吾一时不忍,想来老师为辛鸾裹伤上药只记得他后背的几处重伤,这样嘴角上的小伤口反而是忘记了顾忌,他折身走到靠南的一侧木柜中,拉开抽屉翻找药膏,嘴上答他,“南阳在神京西南三百里外,不在都畿一十八军镇的要冲内,是个闲散的富贵乡。这里最高的掌管是司丞,名徐斌,城内不设精骑驻兵,府衙兵士只有几百人,城内纵横平直,我们现在所在是城西南的大宁坊的第三条街里。”
其实邹吾原也不需要对辛鸾解释得这样事无巨细,他这种王庭里长大的娇儿,哪怕是在神京里,外朝的行署也是搞不清楚的,更别提驻军布防。此生他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皇陵南阴墟的离宫,见他舅舅的几面也只是他舅舅来神京看他,不曾踏足过西境一步——而邹吾所说的南阳,这座安闲平凡的郡县,辛鸾之前哪怕乱翻山水游记时也不会留意。
但是邹吾很是耐心,介绍完这里的环境又简略地说了南阳附近的山脉地势,说哪怕真有追兵大索,也可以暂避山中,紧接着,他说到这所院落的主人。
“老师这些年在南阳有些经营,他没有官身,却也是一方贤达,县里每有筑城、修路的徭役他都会出面堵管营式,城里重要人物的丧事也会请他出门打理。你若是能走动了,我可以带你去拜见他,但……”邹吾迟疑了一下,“你若是无事,也无需在他面前频频露面,老人家喜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