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生肘腋,何其凶险!
卓吾忍不住了,以虎身口吐人言,咆哮道,“哥!你怕他伤心编了话,他居然要疑心你成这个样子,你还管他做什么?!让他把刀还我!我们这就走!”
邹吾:“殿下……”
卓吾:“哥!!!”
话说到这个地步,还夫复何言?!
他们兄弟二人不计生死,从王庭到这里一路护持,虽有一时冲动的嫌疑,但这一夜也是压上了自己全部的身家性命。他们不是大人物,但也有自己的尺度底线,平生最恶恩将仇报之人,见辛鸾此时对他们没有感激,只有生疑,就算他们还有几分涵养,但谁能不去寒心?
山风狂啸。
风雪里,邹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抬头时,全然没有了刚刚的温情脉脉。
“殿下,臣可以走,不过有些话总是要说明白的。”
说着他甩手,“啪”地把一块铁质令牌摔在了辛鸾脚下!
“我受公子襄所托不假,然信物无多,只有手中这个刻着’齐’字的令牌,信不信由着殿下。”
他看着他,那一眼几乎杀机毕露,“‘惊山鸟’拿公子襄来说项,那我也来说——卑职且请殿下好好想一想,若今日真是腾蛇外贼入侵,王庭之外还有十万大军,就算敌人强悍,神京复克也不过就顷刻之间——你哥哥,又何必让你’逃’?——殿下就没怀疑过吗?且为何这一逃就是’逃’向万里之远的西境蜀地?您觉得这合常理吗?”
辛鸾轻轻地摇头,佝偻下腰,眼神哀痛得几乎在求他不要说下去。
邹吾不是不清楚,惊山鸟临时编造的话漏洞多多,却只是因为惊山鸟说的,是辛鸾此时最愿意信的那一个,所以哪怕他不怀好意,辛鸾也想饮鸩止渴。
而他邹吾说的,语气即使再平稳,也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捅在了辛鸾的身上。
可生死抉择关头,他这刀,已不敢不下。
他身体紧绷如弓,一字一句地继续道,“您若是想不清楚,那我来说。他让你逃,是想保全你的性命;而让你逃向万里之远,不再回来,是想保他父亲的声名——他想两相保全,想相安无事,天衍帝既死,祸事已成,他最希望的,是一张大手草草盖过他父亲的孽,不再提了。”
这话太狠了,太狠了。
辛鸾也没见过这么冷静残酷的人,他披雪而来,像一座永不消融的冰川,三言两语剖开了他的亲人最隐秘的企图,说他父亲的死亡,说他王叔的背叛,说他哥哥的居心,说他已被抛弃……
“您问我刚刚为什么不说实话?其实原因很简单——是因为我说了实话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