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人病房,唐啁躺着在打葡萄糖,丁女士和施爸爸抱着婴儿和施海在笑着,小声说着话。施辞坐在唐啁身旁,轻轻抚摸着唐啁的脸颊,“累了吧,再睡一会儿?”
唐啁虚脱乏力,心情却很复杂,很多情绪杂糅在一起,像满足,又空落落地,说也不出来,只是浅浅对着施辞笑了笑。
还是丁女士懂得她的心,打发走了施爸爸和施海,走到床边,亲了亲唐啁的脸颊,“啁啁,辛苦了,不要难过,你妈妈会懂的。她肯定为你骄傲。”
唐啁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怎么也止不住。
“好了好了,现在妈咪在这里,妈咪在这里。”丁女士柔声地宽慰她,给她擦拭着眼泪,“老人都说坐月子不能哭,会伤眼睛,我们哭一下子就好了。乖哦乖哦。我们啁啁真的很棒,你看孩子多健康。”
唐啁抽泣着点头。
施辞有点恍然,感激地看了眼丁女士,也红着眼睛,凑过来安慰她,“别哭了,听妈咪的,好不好?”
“来,我们给宝宝取名字……”
“太好了,我本来还担心是个臭小子,是个小女娃太好了,哎呀,我得去拜祖还愿……”
“……好了好了,别哭别哭了,你太累了,再睡一会儿,宝宝就在你身边,你看她多漂亮。”
小女娃大名叫施唐,小名糖糖。
糖糖出生后,为了方便照顾她,施辞和唐啁搬到了老宅居住。小小女娃胃口特别好,两个小时就要吃一次母乳,唐啁晚上都没办法睡觉。等她出了月子,施辞就做主混合喂养,喂母乳的同时也添加奶粉,想在晚上给她喝一次奶粉,让唐啁能连贯地睡几个小时。
过程非常艰辛,糖糖晚上只认唐啁,哭得撕心裂肺就是不愿意吸奶嘴。
丁女士和唐啁心疼得不行,唐啁忍不住说:“要不……”
“啾啾,不行,听我的。”施辞单手搂着哭闹不休的糖糖,哄着她,“你进去睡。”
唐啁咬了下唇,狠狠心,含着泪,撇过脸进了屋。
“那个……啊……这真的好吗……”丁女士紧紧盯着她臂弯里的小糖糖,眼睛恨不能伸出双手把小女婴抢过来。
“丁女士,你也去睡。”施辞绷着脸,“不能这么惯着她。”
“……”丁女士一口浊气上升,“她还没有两个月大,她还是个小宝宝你知道吗?”
施辞语气强硬,“我又没饿着她,我就是想让她晚上喝顿奶粉而已,想让她妈咪睡上几个小时。”
丁女士不敢再看下去,眼泪都出来了,掩面转身走,“你就是后妈!”
施辞承受着生命中最亲两个女人的白眼,无奈地叹口气,看了眼还在狂哭的小女婴,下楼到客厅里,“不是说女儿是小棉袄吗?你就辛苦点让你妈咪睡一觉吧。”
糖糖哭得小脸涨红,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暂停了哭声,睁开眼睛看了施辞一下。
施辞知道这个月份大的婴儿的视力根本看不清楚她,可她仍然严肃正经地与这小女娃对视。
也就短暂的一秒,她重新挥舞着小拳头哭了起来。
施辞把奶嘴递到她嘴边,她含了一下就撇开了头,震耳欲聋的哭声响彻整间屋子。
施辞边走边哄她,轻轻摇晃,这小女婴顽强抵抗,音波越来越大,这么一个小小的肉团凭全力在跟她对抗?
很有个性。
施辞按了下被她吵得有点闷疼的额头,余光一瞥,有两只被吵到的观众也来到了客厅——秋秋跳上了桌子,而布丁走到施辞面前,扬起了头望向她的臂弯。
施辞的目光在它们之间扫了一个圈,拿出手机定时,严肃地说:“这个夜晚肯定会很长,你们得有心理准备!”
“你们也……帮不上忙,不过得在这里陪我!”
傻大个布丁歪了歪头,显然不明白她的意思,小机灵秋秋已经从桌子跳过来,布丁眨了下眼,一只猫爪从它眼前飘过,秋秋已经跳到了沙发的椅背上,弓起了身子,望向了施辞,布丁又歪了下头。
施辞与施唐的这个喂奶粉战争持续了好几晚。
施教授每晚都有计时,计时一开始,她就开始视奸各种从育儿书看来的办法:轻柔摇晃,轻声哄,唱歌,讲故事,来回在客厅,院子里走动……
秋秋趴在桌面,布丁蹲坐在地上,一猫一狗的脑袋随着施辞的走动摆来摆去……
小女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布丁:……汪……汪……
秋秋:…………喵?
可是施辞的办法没有一个奏效的。
结果有两种——唐啁实在受不了跑出来喂糖糖,要不就是糖糖哭到饿了妥协喝半瓶奶,这小家伙特别有骨气,喝也只肯喝半瓶,有时饿惨了也一口都不吃。
这样下来唐啁根本无法睡着,甚至比之前还要辛苦。
本来施辞每晚计时,尝试不同的办法,想着能找出这小女娃的规律,谁知道在糖糖这里毫无规律可言,施教授这一套根本不管用。
唐啁知道她的计划后,还在消化当中,丁女士已经先哈哈大笑,“婴儿就是没有规律啊,你只能慢慢培养她的习惯。”
“小婴儿,就是猫三天狗三天,你只能以不变应她的万变。”
秋秋和布丁,排排坐,齐齐歪头。
施辞叹口气,不但没帮到唐啁,她自己也睡眠不足,脸色都憔悴了。
这是施教授第一次尝到挫败的感觉,唐啁生孩子那么辛苦,坐完月子还要喂母乳,都不能睡一次完整的觉,而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施辞内疚地望向了唐啁。
唐啁眨了下眼,对她轻轻摇头,安抚地笑了笑。
“慢慢来吧,这小糖果精得很,”丁女士抱着小女娃笑眯眯,轻点了下她的小鼻子,“小淘气哈哈哈哈……”
施唐小婴儿咿咿呀呀,像是在笑。
过了不久,施辞又想到一个办法,每晚九点她自己先休息两三个小时,等晚上十二点唐啁喂完后,让唐啁睡着后,就把糖糖抱出来,在沙发上抱着她睡。
婴儿有人抱着会睡得比较熟,过了两个小时糖糖迷迷糊糊快要饿醒时,施辞偷摸摸把奶瓶塞到她口中,这次在睡梦中,她就不知不觉喝了下去。
施辞唇角的弧度不停地扩大,忍着笑,“哼。”
糖糖不知不觉喝了100ml,喝了个大饱,再次窝在她的臂弯,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她五官很像唐啁,鼻子更挺一点,眼窝更深一点,褐茶色的小卷发蓬蓬的,睡着的时候像个小天使,闹的时候像小恶魔。
施辞细细打量着她,心里软得不可思议。她和唐啁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小恶魔呢?
施辞的悄悄地伸手,抚了抚小恶魔的长长的睫毛,这睫毛也很像……
这小恶魔突然皱起鼻子,蹬腿哼哼两声,施辞惊得不敢动,屏住呼吸,看她没哭起来才缓缓地柔柔地,慢动作似地拍着她的背……
唐啁眯了一会儿,不放心地走了出来,在楼梯处看到这一幕。
客厅的灯很暗,施辞的脸上的笑容却很清晰,还能听到她轻柔的哼歌声。两人认识多年,相恋多年,施辞比起初见的明艳,更多了一份岁月沉淀的平和和温婉。
母性让她脸上岁月的痕迹更美。
她并没有走过去,就这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这一刻的安心感和幸福感填满她的心。
原本以为已经不能爱她更多,在此刻,更浓的种子又在摇头萌芽中。
施辞若有所感地抬头,看到唐啁站在离地面几阶楼梯处,静静地凝视着自己,眼神宁静而温柔。
这小傻瓜。
“赶紧去睡……”她用嘴型默默说。
“我陪你。”唐啁同样不出声道。
“不用,快去睡。”施辞眨眨眼,微微往下看了眼呼呼大睡的小女婴,还是不太敢动。
唐啁眼睛弯了弯,悄悄地下来,蹑手蹑脚走到她身边。
施辞被她吓一跳,眨眨眼,就见她的小鸟儿贴过来,和怀中小女婴一样长长的睫毛在她肌肤上留下痒痒的痕迹。
还有她的吻。
“赶紧去睡……”施辞抿了抿唇,没法再进一步,只能无声地督促她。
生完孩子两个月,唐啁已经恢复没怀孕之前的重量了,皮肤自然地泛着浅浅的光泽,头发松松地绑着,身材比之前更为丰腴,此时目光温柔绵绵地看着她,无比动人。
此时不是亲热的时机,事实上,这手忙脚乱的两个月,她们根本找不到时间单独相处。
施辞把那几分蠢蠢欲动的心思压下去,此刻只想唐啁能好好睡一觉。
“乖,快去睡。”施辞轻声说。
“嗯。”唐啁靠过去再亲了亲她,还替她别了别鬓发,“辛苦你了。”
施辞叹口气,“你这是趁人之危……”
唐啁笑,“那我得再亲一下才对得起这‘罪名’……”
施辞眼神发亮,“……”
她们的唇要接近的时候,空气中炸开一股异味。
“罪魁祸首”的小女婴咂咂嘴,继续呼呼大睡。
唐啁笑,“我来给她换……”
“我来,你去睡。
“你可以吗?”唐啁笑着问。
糖糖出生后,头一个月她们请了月嫂,月嫂教她们如何给小婴儿洗澡和换尿不湿,出了月子后丁女士基本包圆了,她们两个只实践过几次。唐啁知道她爱干净,不想让她动手。
“赶紧去睡,我可以的。”施辞假装严肃地瞪她一眼,终于把唐啁赶上楼了。
唐啁爬了好几层楼梯回头看,施辞把糖糖放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地给她换着尿不湿,嘴里念念有词,“……这么一大包尿啊,原来不是拉臭臭啊,就是打了个屁,不过太臭了吧……”
“你这颗糖果变臭了……”
唐啁听到这句,拼命忍住才没笑出声。
哎呀,她太可爱了!
唐啁跑下来,等到施辞换完尿不湿,冷不丁从后面抱住她的脖子。
“哎!”施辞又被她吓一跳,“我的天,你怎么还在这里?”
唐啁脸红了红,搂住她的脖子。
施辞勾勾唇,搂住她的腰,“……今晚这么热情,我简直受宠若惊!”她吻了上去,两人都有点情难自禁,深吻了好几秒,唐啁喘息着说:“宝宝……”
“没关系,她睡着了,她还不会翻身。不会掉下来……”施辞把她越抱越紧,动作也愈发贪婪起来。
唐啁其实也很想她,忍不住轻哼出声,咬向她的耳朵,叫她的昵称。
“要不……我们……”施辞已经撩起了她的睡裙。
正当两人要克制不住的时候,一声重重的咳嗽惊醒了她们。
丁女士穿着睡意,一脸的无奈和尴尬,“我喉咙都要咳破了……”
唐啁涨红了脸,急忙和施辞分开,衣衫不整地躲到了施辞后面,施辞拉了下自己的衣服,也尴尬,“你大半夜不睡觉……”
丁女士谴责地望着她们,“我还不是不放心……”看了一眼沙发上的小婴儿,再看一眼她们,目光不言而喻。
这下连施辞都撇开了视线,唐啁干脆就把脸埋在她的肩后。
丁女士上前几步,轻轻抱起小女婴,“糖糖应该暂时还不会醒,我把她先抱走,你们……咳,看着办吧。”
话语里还有一层“抓紧时间”的意思……
施辞和唐啁:“……”
现在还有什么气氛啊?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竟然不知道要怎么缓解这种难以言喻的气氛。
唐啁低声说:“那我……回去睡觉了……”
她的脸还红红的,不等施辞回答就跑上了楼梯,施辞追了上去,两人进了房间,房间内齐齐整整都是婴儿用品:婴儿床,尿不湿,棉柔巾,厚抱被,大毛巾,蔓延着一股淡淡的奶味……
这就更没有气氛了!
施辞内心叹口气,退而求其次,“我陪你躺一会?”
两人挤在床上,拥在一起,不约而同地舒叹,也有很长时间两人没睡一起了,有种此刻是偷来的错觉,无言也温馨。
唐啁本来就睡眠不足,依偎在施辞旁边不久,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