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以前也算账,那都是大半年算一次,但现在买卖多了,算账也频繁起来。
大头其实还在种棉花上,这次给焦农人五百两银子,还是他跟詹明一人一半。再有九十两的种子钱,同样一人一半。
再加上招待客人,送礼物,雇村民,在四月份就因为种棉花的事,又支出三百一十两。
哇,这再加上之前投入的一千六百两。
一共花了快两千两银子了。
这就是赶热潮的代价吗。也太狠了吧。
纪彬跟引娘把账本合上,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惊愕。
种一样新东西,是真的很烧钱!
不过还好他们有钱!
但是去年年底,纪彬还在想一定要好好挣钱。没想到开年之后,竟然花钱如流水。
要不是刺绣坊跟酿酒坊收入稳定,说不定就要吃老本了啊!
可是想想以后卖棉花的快乐,现在的支出根本不算什么。
在纪彬畅想棉花销路的时候。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竟然主动登门。
那就是荆高庄的荆姐。
一般去刺绣坊看账本习字看书。
引娘现在只有上午的时候,在荆高庄上课
可她这次回来的时候,竟然是带着荆姐一起来的。
纪彬一看就知道,荆姐肯定有话要说。
现在刺绣坊跟荆高庄的合作越来越多,只要是高端的刺绣,都是用荆高庄的丝线跟布料。双方的合作都很愉快,也不知道荆姐现在过来做什么。
引娘回到家后,先对纪彬比了个口型。棉花。
纪彬挑眉,竟然是为棉花来的?
不过想想也是,黄夫人的彩帛店都知道棉花的事。更不要说荆高庄人脉宽广了。
荆姐当然知道如今的棉花热潮。
明明是去年冬天兴起的,但到了如今的五月份,热度非但没减弱,反而大幅提升,越是大的铺子,越是在讲棉花的事。
纪滦村要种棉花,也是荆姐最近才得知的。所以她找了时间,见纪彬跟引娘不忙,这才登门。
荆姐道∶"实不相瞒,我确实是为棉花而来,这东西我见过一两次,若是能种出来,可以说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纪彬点头∶"确实如此,所以我跟朋友,也赶了赶风潮。"
荆姐笑∶"那你可知,春安城下面的县城里,有多少人家赶了这个风潮?"
这倒是不清楚,纪彬跟引娘一起摇头。引娘已经泡好茶端到三人面前,仔细听荆姐讲。
荆姐的布料卖到哪,消息就传到哪,她知道的事自然多些。
以前纪彬也不例外,只是他最近太忙了,都没时间去听货郎们聊天。
荆姐也不卖关子,直接道∶"单春安城,再加下面的县城,一共有七家种棉花的。别的不说,今年卖棉花种子的,看是发了大财。
七家?
纪彬都倒吸一口凉气。
引娘更是惊愕,他们家有合作的人,还花了近两千两银子,可见办这事有多难。就已经这样难了,春安城这边都有七家种棉花的?
说卖棉花种子的发了大财,这话可太对了。毕竟一斤棉花籽就要一百八十文,是真的贵啊。
荆姐继续道∶"但靠谱的,正儿八经找了焦家帮忙的,只有你们了。""据我知道的,有家花了一斤两百文的价格买了棉花种子,到手之后被骗了。"还有冒充焦家到处行骗的,报官时统计了下,被骗了五百多两银子。""就算是这样,还有人前仆后继去送钱。"
纪彬觉得这情况不理智,但又可以理解。
去年冬天,一两棉花四千文的价格,着实震惊了很多人。
就算一亩田只能产一百五十斤棉花,那这些棉花卖出去,就能收益三千两银子。
一亩田,赚三千两!稍微算算价格就会为之疯狂。
所以黄夫人才会不择手段想要偷学技术。所以有那么多人上当受骗。
只能说周家给他们的价格,已经是良心价了。
可种棉花又不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谁知道能不能种出来,谁知道种出来之后能不能用。又或者结果特别少,卖出的价格,不够赔进去的。这都有可能。
没看到这还没种呢,就有那么多人上当受骗了。
可一亩收益三千两的利润,还是驱使无数人前仆后继去种棉花。
荆姐叹口气∶"所以我说,你家种的最为靠谱。"
毕竟请来的是正经的焦农人,而且纪彬平时做事都让人有信心。
但荆姐过来,并非说这些事,而是想跟纪彬预订以后的棉花。
纪彬有些诧异∶"如今还在播种,等到能采摘的时候,估计要到七八月份。到时候什么情况还未知呢。"
如今才五月份啊,种子刚下去。
荆姐笑∶"所以说提前预订,我听人说,这棉花可以做成棉线,还能做成棉衣,我们荆高庄肯定是要研究一下,不能被人比下去。"
纪彬点头,他是明白的。
就算强如荆高庄,那也不能吃老本,若是有了新鲜东西,他们肯定是要试试的。而在春安城那么多种棉花当中,荆姐选中他家预定,甚至把银子都带来了。
纪彬道∶"真的要签契约,我觉得今年的棉花价格,估计不会那样夸张。毕竟种的人那样多,就算高,也不会是四千文一两了。"
荆姐当然明白,点头道∶"所以想跟你家签个君子契约,到时候按市场价高一成给我,可好?"
市场价如何,这是未知。但高一成显然是荆高庄给的诚意。
纪彬笑∶"何必高一成,到时候看市场价多少,直接给荆高庄便是。他跟荆高庄合作又不是第一天了,没必要赚这份钱。
不过纪彬却收下三百两定金,这就说明,到时候若是种出棉花,肯定是先给荆高庄。
刚刚还在说种棉花简直是无底洞,现在就见到回头钱了,可真不容易啊。
这契约也说明了,纪彬到时候会以市场价把棉花给到荆高庄织布坊,但若是棉花没种成,纪彬退还定金,合约作废。
不管对哪方来说,都是君子契约。
可这也能看出来,只要棉花能种成,这赚的钱只多不少。毕竟连荆高庄的荆姐都来预定,可见棉花的价值。
但对纪彬来说,这都是显而易见的,作为现代人,他可太知道棉花的好处了。就算在现代,好的棉花那也是供不应求。
别说了,好好种田,好好劳动!
到现在为止,纪滦村几乎家家户户都在给纪彬打工。女子们不用说了,都在做刺绣。
眼神不太好,做不成的老妇人们,则被雇着给修桥的人做饭。甚至还有在家做午饭卖给外乡人的。
男人们也没闲着,家里能匀出人的,都去了酿酒坊,每月拿工钱。
剩下种田的人,则跟着纪老爹一起去忙纪彬家那四百亩田地,这也能拿工钱的。
很多人忽然发现,这块他们祖祖辈辈都住在的土地,竟然有那么大的潜力。明明以前还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好像一辈子都要这么过下去,一眼就能望到头。可现在不同。现在似乎一切都在改变。一切都在变好。
特别是听到私塾里的孩童们的读书声,好像纪滦村因为一个人,完全变得不同了。
但凡纪滦村的人,谁会不夸纪彬呢。
纪彬却终于松口气,好家伙,现在手头的事可算是忙完了!
就连棉花的事也不用愁,现在种子已经种下去,下面小心伺候就行,全都交给纪老爹,他倒是也不用太操心,不时去转一圈就行。
就在纪彬悠闲度日的时候,隔壁黄沟村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这消息还是柴尺过来告诉纪彬的。
原来是那黄夫人前几天竟然去了衙门报案。说自己被骗了。
说这话的时候,那黄夫人像是老了许多岁,站都站不稳。跟着她的大儿子勉强说了事情经过。
原来是这么回事。
黄夫人听说种棉热潮之后非常心动,甚至跟引娘抢田地也是为这事。
之后见纪彬也种,她也狠狠心买了两百亩的地,还托朋友买了五百斤的棉花种子。
问题就出在这棉花种子上。在纪彬家种子都已经开始种的时候。
黄夫人家的种子怎么也等不到,直到五月初,一箱子种子才拿过来。
送货的人晚上送到的,收了黄夫人家的钱,第二天直接消失,只带着牛跑路,木车直接扔下。
这下黄夫人觉得奇怪,可那种子是她家验过货的,应该没问题才是。可这再打开一看,气得黄夫人浑身发抖。
这棉花种子只有面上的一层,下面的种子只是跟棉花种子很像而已,若是不仔细分辨,根本看不出来。
更不要说还是在晚上时候验货了。
买的五百斤棉花种子,竟然只有五十斤是真正的棉花种!
要知道这可是她花二十五两买的啊!
二十五两就买了五十斤棉花种子?世上还有她这么冤的冤大头吗!
怪不得送货的人直接跑了,因为他们是骗子啊!
黄夫人再去联系那朋友,谁知道朋友已经搬家,同样找上门的,还有其他买主。全是上了这个所谓朋友的当!
等黄家闹了一场,众人才想到去衙门报官。
因为这件事,不算买地的钱,黄夫人前前后后已经赔进去快六七十两银子。可不就看起来苍老许多。
没办法,谁让她想贪便宜吃大亏,要买一百文一斤的棉花种子,还不想去请会种棉花的焦农人。既不想出钱,又想多挣钱。
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