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领了命,打算从侧门出去,却被一人拦住。
定睛一看,是借住在府上的表少爷,他母亲与国公夫人乃是亲姐妹,双亲意外过世之后,便住到了姑母家中。
这一住就是十几年,他又嘴甜讨喜,如今与府上公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丫鬟忙福身:“见过表少爷。”
“妹妹这是要去哪里?”他生了双桃花眼,笑盈盈的模样十分迷人。
“奴婢奉大小姐之命,正要去趟宫里。”丫鬟简单地道。
表少爷若有所思:“原来是去见表姑,说起来,我也好些日子不曾拜见过表姑,不若我随你一同去吧?”
丫鬟一愣,又想起来贵妃娘娘一向喜爱这位能说会道的表少爷,平日也不时召他去说话解闷,便点头:“也行,到时候请少爷先在外面等着,等奴婢请示了贵妃娘娘,她同意了您再进去拜见。”
“多谢妹妹。”表少爷又是一笑,眼儿弯弯。
……
温疏水走进地牢之中,躲在牢房阴暗处的人动了动。
负责看守的府卫恭敬地递上来一份供词:“这宫女细皮嫩肉的,不想受皮肉之苦,已经全招了。”
温疏水接过证词,薄薄两张纸,细数这些年她在苏蕉儿身边为主家做过的事。
除了绑架与前几日的投毒,还有小千岁小时候不慎掉进湖里,烧了三天三夜那次。
一目十行地看完,他背过手靠近牢房,淡淡道:“你说指使你做这些的人,是赵妃?”
熙儿抬起头,面容在黑暗中不甚清晰,说起话来,似乎有些艰难:“是,我的家人在赵家手中,我不听从赵妃的话,他们就会死。”
“小千岁看重你,向云也对你颇念姐妹情谊,你本可以选择坦白。”
熙儿怔怔道:“温将军,你位高权重,自然不懂那种身不由己,只能浑浑噩噩往前走的无力感。”
“我家里有老有小,一旦被赵家察觉我叛变,全都会死。”
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改变现状,她也不过是个懦弱的普通人。
温疏水沉默片刻:“小千岁还不知道你做了这些事。”
“不要告诉她。”熙儿语气里带了点卑微的乞求。
他平静道:“让她知道不过平白惹她伤心,我们自然不会说。”
熙儿松了口气,似乎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叫她整个人都轻快起来。
温疏水道:“你送到公主府的糕点,除了暴露自己,我想不到别的目的。”
“没有什么目的,这样的日子过够了罢了。”她木然道,“反正赵家如今自身难保,想来根本顾不上我在干什么。”
“这样么。”温疏水眯了眯眼,赵家倒台在即,也许再等一等,就能与家人团聚,却在这个时候主动暴露?
说完这话,牢房中再次陷入一片沉默。
“最后一个问题。”他道。
熙儿不知道他还能问什么,低头拨弄着脚边的干草。
“那日放走小千岁的小丫鬟叫什么名字?”
如果没有那个丫鬟,苏蕉儿恐怕就真的凶多吉少。
熙儿手上的动作一顿,怔楞了许久,才抿了抿唇道:“温将军知道这个有什么用?”
并不是温疏水想知道,只是苏蕉儿常常提起这个,似乎很是在意,他才问了这么一句:“如果我没猜错,那个小丫鬟是你安排的?”
熙儿是个极其矛盾的人,既不敢违抗主家,又确实不舍得小千岁出事,内心交战,酿出如今的局面。
她声音变得沉而闷,微微哽咽:“是,那是我妹妹素棠。”
素棠不是她的亲妹妹,是她几年前回家省亲,在雪地里捡到的小姑娘。
每次回家,熙儿总是会同她说起小千岁,说那是个极可爱极善良的姑娘。
因而她一说出自己的安排,要她趁前院起火放走小千岁,素棠欣然应允,即便她才十三岁。
温疏水等了等才问:“她人在哪里?小千岁一直想见她。”
熙儿落下泪,泣不成声:“她死了。”
她独自看守小千岁,人却跑了,王袖心气急败坏之下怎么可能放过她。
这个结果,熙儿早就知道,素棠也知道。
牢房中传出女子压抑的低泣,没有撕心裂肺、肝肠寸断,蔓延开来的悲伤无力却叫人窒息。
……
素棠极开心,因为熙儿姐姐又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