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跑得又稳又快,周围景物迅速掠过,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
苏蕉儿一开始还试着坐直,后来便直接将脑袋埋在温疏水怀里,只觉手臂环着的劲腰紧实得过分,心里一下子安定下来。
幸而离营地不算太远,二人到时,远远看见苏涟正匆忙掀开营帐进去。
苏蕉儿差点就要急急地从马背上蹦下去,被温疏水拦住,抱下来了。
走到营帐外,一直等着的向云快步上前,见她没事,才松了口气,生怕母女两边一起出事。
苏蕉儿想也不想地迈着步子往里走,被宫人拦住。
向云劝道:“小千岁,您先别进去,皇后娘娘会没事的。”
若非她说话时眼睛是红的,苏蕉儿说不准就被她两句话哄住。
营帐内外乱作一团,宫人端着盆血水匆忙走出来。
浓重的血腥味从帐内传出,夹杂着宫人惊慌失措的低泣。
一见这情形,温疏水就知道陈皇后伤得不轻,场面想必十分不忍直视,尤其对这懵懂无知的小姑娘来说。
苏蕉儿却扯着温疏水的衣袖,听声音有些哭腔:“温将军,我想见母后。”
温疏水略微顿了顿,牵住她的手径直往里走,宫人拦得住小千岁,哪里拦得住温大将军,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人进去。
越往里走,气味越发混乱。血腥味里混杂着不知什么药膏,算不得难闻,却格外刺鼻。
苏蕉儿打了个小小的喷嚏,眼角挂着滴泪珠儿,要落不落的。
正侍奉在床前的苏涟转头:“你怎么把她带进来了?”
温疏水不置可否,只是鼓励地摸了摸苏蕉儿的头。
苏蕉儿远远瞧见躺在床榻上的陈皇后,胸前一大片血迹,浸透了中衣,将一旁的被子都染红了。
她吸吸鼻子,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整个人轻轻颤着:“母后……”
苏涟心一软,将她带到自己身边,揉了揉妹妹的脸:“蕉儿,母后会没事的。”
随行只有一位女医,这会儿根本忙不过来,几个太医都来了,面色沉凝地边商议边处理伤处。
温疏水避开陈皇后衣衫不整的模样,踱步到一旁,拿起那只沾血的长箭。
不是军中正规的形制,那便是私制的箭了。
箭头还涂了毒,一般人不会如此毒辣,除非一开始就打算下死手。
“雅容——”
禄安帝从马背上跳下,到底年纪大了,踉跄两步才稳住身形,却顾不得形象,狼狈地冲进营帐。
热水一盆盆端进来,太医个个精神紧绷、满头大汗,手里都沾了血。
禄安帝插不上手,只能站在一边看着,一颗心在马背上颠得七上八下,几乎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喘着粗气,脑子里如今还是嗡嗡的,垂着手脚手足无措。
“父皇……”苏蕉儿唤了他一声,却被身后的哥哥捂住了嘴。
苏涟目光森冷,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自己的父亲。
禄安帝身上的骑装还是陈皇后去年命人裁剪的那套,因为今年她没有准备新的衣裳。
儿女就在一侧,却不理会。他独自站着,好似一个透明人。
禄安帝看到不远处的温疏水,忙道:“温卿……”
温疏水放下箭,撩起薄薄的眼皮,淡淡道:“陛下,这次可不是什么意外。”
床榻上的陈皇后丝毫没有醒转迹象,随着失血,脸色越发苍白,唇瓣逐渐染上紫黑色。
禄安帝瞳孔紧缩,嘴唇颤抖着抓住一名太医:“皇后怎么样?!”
太医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也哆嗦起来:“陛下,这箭伤倒好说,毕竟就医及时,可这毒……实、实在是没见过。”
“难道你们连箭毒都解不了!?”禄安帝猛然扬声,勃然大怒,“太医院这点本事都没有,朕要你们何用!?”
“陛下,实在是无法对症,我……”
禄安帝一把推开他,踉踉跄跄地扑到床前。
太医只能先止住了出血处,正在焦头烂额地核对毒药发作的症状。
这里也不是太医院,若是有藏书,说不定还好些。只是陈皇后的情况,显然没时间回太医院。
“雅容…容儿…你看看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禄安帝半跪在床边,发冠微散,他握起妻子的手,却软软地滑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