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倒春寒的四五月,几场雨一下,气温升的比拔节还快,镇上有条柏油路主干道,两边树叶儿都抽了茂盛的条,狗毛刚过完寒假家里就给他新买了一辆电瓶车,骚的他逢双休都要开个20多公里路回来,经过田埂时特意停下朝着埋头插秧的江深喊道:“深子!哥哥开车载你回去!”
江深抬起头,他戴了顶偏大的女士遮阳帽,小腿大半埋在泥里,朝着狗毛挥了挥手。
狗毛没办法下地,江深只好慢慢淌过去:“我得干活,脚脏,你车新的吧?”
狗毛“嗨”了一声:“插秧机你问我们家借呀,我回去跟我爸说!”
江深撇了撇嘴:“你妈不同意怎么办?”
狗毛噎了下,想半天,干脆把电瓶车停在路边,脱了鞋挽裤腿:“来,哥帮你插。”
江深赶忙拦住他:“别了,让我爸看见我会被骂的。”
狗毛鞋子都脱了,也不高兴穿上,便干脆一屁股坐在田头跟江深说话:“你等下还要去文化宫?”
江深点头:“干完活就能去了。”
狗毛皱眉:“你怎么也去学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到底学的什么?”
江深支支吾吾的不肯说,狗毛倒也不深究,他晃着光腿似乎被风吹得有些冷,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突然道:“要不你们去树宝家借插秧机?”
说到借插秧机这事儿,江落山虽然是个硬汉子性格,但前两年腰不行时也借过别家一两回。
狗毛的母亲苗花儿可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悍妇,嫁给陈老实时火盆都差点被她给踢翻了。村里妇女们平时除了种地没什么别的娱乐活动,空了都爱在牌桌上见真章,苗花儿更是牌凶嘴臭,与她搭伙久的倒也都习惯了。
谭玲玲偶尔才去打牌,苗花儿与她打过几次,关系还算不错,前两年插秧机就是问陈家借的。
起嫌隙的事儿说来也复杂,关系着树宝的母亲李卓。
与本地人不同,李卓是完完全全的城里媳妇,虽然嫁到了乡下,但是正经在城里的大企业做财务主管,听说还占了股份,一年就算树宝爹的收成不行,李卓赚的钱都够养活全家。
李卓跟镇上人谁都不亲,妇女间的打牌联络感情更是从不参与,苗花儿总瞧她不顺眼,觉得城里人架子足,瞧不起人,牌桌上没少碎嘴。
谭玲玲之后跟她打牌,又听到她这么说李卓,一时没忍住,回了句:“树宝妈不是那样的人,花儿姐你就别说了。”
苗花儿可是霸道惯了,还是头一次她说人不是,有人敢反驳的,当即就翻了脸,谭玲玲自然也不是软柿子,之后牌局再不去了,插秧机也还给了陈家。
其实发完脾气后苗花儿就后悔了,她虽然脾气不好,但道理还是懂的,特别是看到还回来的插秧机后,心里更是难受,面儿却又拉不下来,就这么纠结着过了年。眼看着又到了四五月,想到谭玲玲家的情况和江落山的腰,苗花儿实在是坐不住了。
她拾掇了一番,中午吃过饭就去了江家,过院子的时候特意亮着嗓子喊了句:“玲妹!”
tony鸡回了她两声,被苗花儿不客气的“嘘”到了一旁。
她又喊了声“玲妹”,大大方方的进了客厅,结果谭玲玲没见着,反而见到了李卓正气定神闲的坐着,边喝茶边朝她客气的笑了下。
苗花儿这气性,怎么说都是不一般的,都到这儿了,咬着牙也得坐下。
谭玲玲正巧从里屋收了衣服出来,见到苗花儿惊讶了下:“花儿姐怎么来了?”
之前打牌的事儿,谭玲玲压根没记在心上,只是怕苗花儿介意,才还回去了插秧机,再说这借东西本来就是麻烦人的事儿,江家原本也有买机子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