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忱垂头行礼:“廷安见过永昭公主。”
嬴姮顿时笑起来:“可别这么多礼,这书院里只认师姐师弟,可不认公主,你既是老师的弟子,便唤我一声师姐吧。”
薛忱那“师姐”二字在嘴里绕了半晌。
嬴姮见他不出声,还以为他嫌她年纪小,顿时笑起来:“怎么,觉着我比你小叫不出来?闻道无先后,我可比你早入门好几年呢,当年就连程安都得唤了我师姐来着,你叫我一声师姐不吃亏。”
程安是这云麓书院里出来极为有名的士子,当初在云麓书院那也是一等一的高傲,可对着嬴姮却依旧会叫她一声师姐,谁叫她当初抄了近道直接拜在了邬善门下,邬善的辈分又高的吓人呢?
“我不是觉得吃亏……”
薛忱嘴唇微启像是想要解释,可对上她笑盈盈的眼顿时耳根微烫,嘴里解释的话说不出来,片刻只温顺地叫了声,“师姐。”
嬴姮眼睛亮了亮,只觉得这声师姐可真好听。
眼前这师弟长得好看,声音好听,人瞧着也斯文儒雅,一派正经的,一看就是教养极好的。
“老师,你这次可收了个好弟子,这师弟一瞧就是将来会出人头地的。”
“你夸他难道不是因为他长得好?”
邬老爷子睨了嬴姮一眼,一副我早就看穿了你的模样。
嬴姮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食色性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同处一桌吃饭时,邬老夫人不时地替嬴姮和薛忱夹菜,嘴里劝着二人多吃些,邬老爷子不是个重规矩的,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他看着满脸嫌弃嬴姮,可实则对她却是十分关心,不时会问上几句嬴姮在京中的事情。
嬴姮倒也不避讳,挑着些有趣的,还有些朝中不算隐秘的事与老爷子闲谈着,而薛忱坐在一旁,瞧着对面那眉目艳丽笑起来璀璨的女子说着朝中政事,张扬而又自信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勾起。
等到吃完饭后,邬老爷子上了年纪,跟他们聊了一会儿就犯了困。
嬴姮才送了他去歇着,瞧着老爷子片刻就入睡,她倚在门边朝着出来的老妇人:“师母,老师的身子……”
“老毛病了,这两年容易困乏,等睡一会儿起来就好了。”
见嬴姮皱眉,老太太笑道,“你这是什么样子,年纪轻轻的皱什么眉头?”
“师母,你和老师跟我回京去住吧…”
“可别。”
老太太笑着摇头,“你那公主府我们住不习惯,况且老头子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这书院就是他的命,他哪能跟着你回京?人上了年纪不都这样,身子衰败在所难免,我跟你老师这样已经算是长寿康健的,在这书院里过的自在着呢。”
见女孩儿不高兴的皱了脸。
老太太心里温暖着。
眼前这位明明是最尊贵不过的公主,可对他们二人却从无半点倨傲。
当初她来求学时人人都怕她仗着身份跋扈,可她却如寻常学子尊师重道,后来她虽然回了京城,可从未忘记过他们二人,那太医院的人隔上一段时间就会来一次替他们老两口把脉,京中的补品更是流水似的朝着书院送。
邬善一生无子,说句冒犯的话,嬴姮就像是他们半个女儿,她摸了摸女孩儿的脑袋:“你这次来能待多久?”
院中的薛忱竖起了耳朵。
嬴姮抱着老太太的胳膊:“少则五六日,多则半个月吧,这段�奔渚┲形奘拢�患弊呕厝ァ!�
老太太瞬间开心起来:“好好,那就多住些日子,你那院子你老师一直替你留着,我等下就去替你收拾出来。”
嬴姮连忙道:“您可别去,要是老师知道了又得说我操劳了您,有云栽她们呢,让她们去收拾就行了,我这次来给您和老师带了些东西,待会儿让人给您送来。”
“又带东西!”
老太太满面嗔色,眉眼间满是笑容。
嬴姮陪着师母说了会儿话,见她脸上也露出倦色,就说道:“师母,我好久没回书院了,出去转转。”
“找个人陪你?”
“别找人了,薛师弟不是在吗,让他陪我四处瞧瞧就行了。”嬴姮说完朝着院中看去,“薛师弟有时间吗?”
薛忱温和:“有的。”
邬老夫人瞧见院中长身玉立的青年,忍不住瞧了眼嬴姮,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了她那满院子的“莺莺燕燕”,顿时面露迟疑。
嬴姮见状低笑起来,靠近她说道:“您放心,只远观,不亵玩,我不欺负师弟。”
美人养眼看看就行了,这书院的学子将来都是要科举入仕,入朝为官的,她可不会动他们。
老夫人瞧她眨眨眼睛机灵古怪的模样,忍不住就拍了她脑门一下:“促狭鬼。”
她朝外说道,
“那廷安,你陪着阿姮四处转转,晚些时候一起过来吃饭。”
薛忱恭敬道:“是,师母。”
……
云麓书院是大业第一书院,比起京中的国子监也要更甚一筹。
书院依山而建,四周全是葱葱绿意,而越往山中便越是静谧。
盛夏时山中清凉,冬日雪色绵绵,若逢春秋晨曦雾散之前,这山中更是云雾笼罩,整个书院彷如仙境。
嬴姮离开书院已经好几年,虽然中途也回来过几次,可每次都是见过邬善后就匆匆离开,鲜少有这般闲暇之时四处看看,如今一看才发现书院里很多地方都有了改动,与她当初进学时完全不同。
薛忱带着嬴姮在书院里走动时,偶尔能遇见院中学子,刚开始时那些人的目光还会叫他颇为不自在,可瞧着身旁本该尊贵的女子笑盈盈地与众人打着招呼,和偶尔路过的师长闲谈,他便也慢慢变得平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