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楚照流一直在严肃地思考一个问题。
就燕逐尘那厮,状似斯文实则禽兽,和君子端方性格温沉的大师兄也不搭啊。
难不成师尊说的是谢酩和燕逐尘?
楚照流心底突然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嘴里一阵不是滋味,忍不住偷瞄了几眼谢酩。
啾啾刚刚醒转,从谢酩怀里爬出来,在海底下喝饱了海水,蔫哒哒的,谢酩对小胖鸟向来很有耐心,一手兜着啾啾,在帮他梳理羽毛。
对师尊的话半点也没放在心上。
这几日,为了对抗心魔引,燕逐尘和谢酩的接触也不少,他白日四处溜达的时候,俩人就关在一个屋里研究毒咒,说不定就那样冷不防看对眼,暗生情愫、日久生情了。
楚照流心底闷闷的,又想不通为什么不快,只能归结于这俩也不搭——
谢酩就跟山尖上一捧雪似的高冷干净,和一个守财奴怎么也搭不上边吧?
而且流明宗离神药谷那么远,药王那老头肯定不乐意药谷的传人嫁过来,堂堂流明宗主,自然也不可能嫁过去,其间必然多生事端,徒增怨恨,说不定闹得翻脸无情……
谢酩和燕逐尘都不是彼此的良配啊!
不行,他得劝劝谢酩,三思而行,都是一宗之主了,可不能率性而为!
楚照流脸色怏怏地琢磨了一堆,憋不住开口:“谢兄,我有个小小的问题。”
从见过陆汀雪后,楚照流就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离开药峰后,一路上眼神乱飘,思虑重重的,谢酩眼角余光注意着他,觉得有趣。
楚照流不像是在思考堕仙的事,更像只被人踩了尾巴夺了食,摩拳擦掌酝酿坏主意的猫。
所以他就刻意不开口,等楚照流先忍不住。
谢酩用指尖梳理好啾啾,顺手放到楚照流头上:“说。”
……拆人姻缘是不是得天打雷劈啊?
以谢酩的性子,要是真喜欢上谁,恐怕就真是磐石无转移,天王老子来了都不会变,他突然一劝,说不准倒会让谢酩觉得不快。
不行,得从长计议。
楚照流脑中思绪瞬变,迎着谢酩清凌凌的眼神,眨眨眼:“你说要带我去个地方,去哪儿啊?”
就楚照流方才那副盘算着出鬼主意的表情,思考的会是这事?
谢酩眉尖微挑,友好地注视了他片刻,回道:“明日就知道了。”
楚照流轻咂了咂舌:“怎么还吊人胃口呢……”
谢酩微微一笑:“彼此彼此。”
回到谢酩的房间,楚照流往谢酩床上一瘫,趴着就不想动弹了。
一整天从早到晚,一桩事比一桩事紧张,他的心弦一直绷着,直到现在,才松懈下来,放空了会儿。
谢酩又去寒泉沐浴,虽说有助于修行,但对他来说其实已无用处,这也是燕逐尘的叮嘱,多泡泡寒泉,有助于保持神思清醒。
回来就看到楚照流哼哼唧唧地趴在他的床上,像是睡着了,啾啾扑腾着翅膀,吭哧吭哧努力叼着被子给他盖上。
谢酩走到床边,微微倾身。
楚照流的脑袋往外侧偏着,浓睫低垂,脸庞被衬得白得生光,昳丽的容颜也多出几分清丽。
往下望去,就段清瘦脖颈,仿佛轻轻一捏,就能将这个人尽数掌握于手心。
谢酩眸色发沉,眼角泛着点红,在啾啾歪着脑袋好奇的注视下,无声伸出了手。
楚照流懒洋洋的嗓音忽然响起:“明天那些掌门家主,八成会组织起来找你麻烦吧。”
冷不丁的开口,猝然就将谢酩拉回了现实。
谢酩不动声色地缓缓收回手。
收到一半,就被只冰凉的手按住了。
楚照流睁开眼,眼底含着点笑:“谢宗主,你方才想做什么,趁我不备偷偷摸我啊?”
经过燕逐尘不辞辛苦地诊治,他苍白得跟张纸的脸色又恢复了些许血色,虽然气色依旧不甚好看,但那双漆如点星的眼粲然明亮,神采奕奕的,浮动着几分灵黠,像只不好怀疑的小狐狸。
那瓣浅红薄唇一张一合的,笑起来明眸皓齿。
谢酩的喉结重重一滚,眼睫微眨。
楚照流看他这副凝噎到说不出话的样子,觉得自己要是再逗下去,谢酩八成要拔剑了,吃吃笑出声,手掌托着下巴侧起身,另一只手随手一拎啾啾,递到他手里:“你鸟儿子在这儿呢,没被我压扁。”
啾啾:“啾啾?”
它不太灵光的脑瓜子艰难地转了转,感觉它爹刚才伸手,不是想来抓它的。
谢酩抚了抚毛茸茸的啾啾,抿了抿唇。
楚照流往里一滚,给谢酩让了让位置,见他不动,抬抬脚,非常骄纵地踢了踢谢酩的胸口:“发什么呆呢?想好明日怎么对付那些人了吗。”
白皙的裸足在胸口前晃啊晃的,谢酩的神情很奇怪,盯着他看了半晌,才出声道:“无需放在心上。”
楚照流就知道谢酩不会在意:“谢宗主,你是不是忘了,在海底咱俩已经暴露了,那群人知道咱俩身有限制,恐怕会有些咄咄逼人。”
谢酩捏住他乱晃的脚踝,轻轻放下去,面色疏淡:“他们若真有那样的勇气,我倒要高看三分。”
楚照流还是不太放心,生怕谢酩心魔引当场发作原地变傻,想起白日里说的检查谢酩身体,忽然一下蹦起来:“方才在药峰你遮遮掩掩的,又不给师尊看,又不给燕逐尘看,总能给我看看吧?”
谢酩一怔:“嗯?”
然后就猝不及防被楚照流摁倒了。
楚照流坐在他身上,自觉这个姿势很能压制谢酩,然后拉起他的胳膊,一把捋开。
他含着几分得意的笑意顿时僵在嘴角。
心魔引的毒咒花纹,不知何时已经从手腕,爬满了谢酩的整条手臂。
他脸色骤变,伸手就要去扒谢酩的衣领。
谢酩深吸了口气,任由他胡闹了会儿,这下终于忍不住,按住他的手腕:“闹什么?”
“给我看看。”楚照流面沉如水,“心魔引蔓延到哪儿了?为什么不同我说?”
两人一上一下,僵硬地对峙着,啾啾缩起鸟头,安静路过。
半晌,还是谢酩先妥协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松开手,看楚照流三两下抽了他的衣带扒开领子,脸色愈加难看。
心魔引的咒纹已经蔓延到谢酩的肩膀了,血红的咒纹与白皙的肤色相衬,像是有人刚以血写就,望着就渗人。
这些纹路仿佛有生命一般,汲取着谢酩的灵力而长,一寸一寸地逼近他的心口。
楚照流喉间一涩。